走得时候,海给妮子家留下二百块钱,因为早上起来,妮子去她家鸡窝里掏了好几个鸡蛋,黄灿灿的抄了一大盘,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大的锅台,让你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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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子第一次见到海的那年,十三岁。
海是一个驴友群的群主,开户外店,组织户外活动。
妮子家在山区,如果不是海带着人来,很少看见外面的人,因为山路不好走,大客车开不进来。
驴友们对妮子他们村的风景啧啧称赞,对他们的穷和闭塞,也尤为感慨。
晚上,他们在几个村民家借住晚,其中也有妮子家。
妮子妈拿出最好的被子来,驴友们却说不用。
驴友们有全套的装备,羽绒睡袋,又轻又暖和。海让妮子钻到里面躺了躺,她惊讶的笑容像个苹果。
走得时候,海给妮子家留下二百块钱,因为早上起来,妮子去她家鸡窝里掏了好几个鸡蛋,黄灿灿的抄了一大盘,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大的锅台,让你心疼。
妮子妈说什么都不要,说好的是二十,就只收了二十。
从那年起,海每年都带驴友们来,确实风景好,也确实人朴实。
每次来,他们都会带些文具来,还有一些旧衣服,当然也会留下一些钱。他们说,他们是在做公益。留下钱,希望他们能生活的好一点。
海每次都住妮子家,妮子说:叔,我想进城看看,我想知道坐汽车好玩吗!
海真带着妮子进了一次城。为了和其他城市的驴友汇合,也为了圆了妮子的梦。
山路颠簸,越野车开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山路,却是妮子他们村里很多人一辈子没走出来过的。
车上了高速,进了城市,妮子趴在车窗眼巴巴的向外看,舍不得眨眼,舍不得说话。
海带着妮子吃肯德基,给她买了身新衣服,彼时,妮子已经十五岁,初三了。他说:妮子好好上学。以后来城里,有钱就有好日子。
妮子从村后努力地学,她问老师:怎么能考上大学?
老师说:我还想考上大学呢。
妮子才知道,以她们那里老师的水平,她不可能通过学习进城。
妮子在家喂了三年鸡,干了三年农活,每天都不高兴。后来妮子他妈给她订了亲,同村的福。福对妮子很好,帮她干活,帮她喂鸡,妮子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有个男人帮着她还是有点小满足。又是二八年华,就抱了亲了睡了。
福家给了妮子家两千块钱彩礼,定了过门那天的日子。
可是妮子在头过门的前三天,拿着那两千块钱跑了。
她连夜走出几十里地去坐了大客车,她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结婚了,有了娃,这一辈子,她就会死在这座大山里,再也吃不到那年海给她买的那种面包了。
妮子到了城里,能求助的人只有海,去年海到他们那里时,她记了他的手机号码。
海见到妮子很意外,妮子说,家里欠了人家钱,要出来打工给家里还账。正好海店里雇的店员辞职,海就让妮子在他的户外店里卖货。和他一起吃,就在店里住。
妮子聪明,教什么学的都很快,人也机灵,她来了一周后,营业额就比上周翻了倍。
海犒劳妮子,买了很多好吃的在店里吃饭。还喝不少酒。
妮子说:叔,你人这么好,怎么娶了个那么丑的老婆,还对你那么凶。
海说:她刀子嘴豆腐心,人挺好。就是不能生娃。
妮子说:要是我,就舍不得跟你那么大声说话!
那个晚上,海不知道怎么就和妮子睡在一起了。第二天他后悔的说:妮子,叔错了。
妮子说:叔,我喜欢你,我不怨你。你要不想,就忘了昨晚的事,我给你卖货就高兴。
海很感激,发工资的时候,多给了妮子一千块钱。
可是一个月后,妮子对海说:叔,我可能怀了孩子了。我害怕!
海和老婆去办离婚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车和房都给了她。
海对妮子说:我们哪天回你家吧,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见你家人,但是我得明媒正娶,给你名分。
妮子说:等孩子落生了吧,那样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家人不同意也不行了。
孩子生下来三个月,妮子跑了。她带着海店里十万块钱流水还有孩子。
海急火攻心中风了,他前妻来照顾他。又报了案。
妮子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里被抓了回来,谁都没想到,她把自己的孩子卖了。
因为偷盗罪和拐卖儿童罪,妮子被判了五年。她说自己冤,自己拿的是自己男人的钱,卖的是自己的孩子。
海去看过她一次,彼时,他们已经接回了孩子。
他问妮子:为什么要这样?
妮子说:因为你没钱了,所以我要离开你。
海说:你那么喜欢钱?
妮子说:是你告诉我的钱有多好,你说的,有钱就有好日子。。
海心里很难过,那年,他带着妮子吃肯德基,看着她吃的香甜的样子,他确实这样说过。
自己做错了吗?那个天真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是怜惜了他们的穷,却忘了告诉他们挣钱是要让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一点,而不是过日子都是为了钱。
他眼前晃动着当年给他们掏鸡蛋炒鸡蛋的那年那个苹果一样的女孩,眼睛里清澈的光。
他最后对妮子说:我会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子的,但最好你出来也别见他了。
妮子没说话,她始终没有告诉海,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是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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