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桥修复,卞光泰估摸着这需要差不多20万元的投入。但这么一大笔钱从何而来?卞家庄是全乡出名的穷村,莫说20万,就是2万现在也拿不出来。看着乡亲们焦灼的眼光,他只好硬着头皮到乡里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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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家庄村头有一座不大的老桥,前几日由于连续暴雨,被凶猛的洪水冲得无影无踪。虽然是一座老桥,但有它在,村里车马人畜出的去进的来,到秋天,山坡上的葡萄、山楂就能随时运出去。现在桥没了,不要说车辆通不过,就是人要出去也得绕一个很大的弯子。
桥毁路断,对卞家庄村来说,好比人失去一条腿,处处感到不方便。村里的百姓担心,如果到立秋前修复不起来,水果商进不来,满山的小杂果就有可能烂在树上,一年的收成就会大打折扣。因此,男女老少都急切盼望着能够早一天把桥建好。
其实,村支部书记卞光泰比谁都急。下暴雨那几天,他一直站在村头的堤坝上揪着心,眼瞅着凶猛的洪水像野兽一样不停地撞击,却无力拯救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老桥。当桥轰然坍塌被无情吞噬的瞬间,他绝望地仰天一声长叹,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了桥,对卞家庄意味着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桥修复,卞光泰估摸着这需要差不多20万元的投入。但这么一大笔钱从何而来?卞家庄是全乡出名的穷村,莫说20万,就是2万现在也拿不出来。看着乡亲们焦灼的眼光,他只好硬着头皮到乡里试一试。
来到乡政府,乡长没给他好脸色,把一摞各村递上来的灾情报告往卞光泰眼前一摔,说话像吃了枪药一样:“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你回去自个想辙吧!”卞光泰望着乡长一嘴的燎泡,二话没说,耷拉着头回到村里。
卞光泰数摸着村里的几个大户,想让他们解囊相助,毕竟修路搭桥是利村利民的一桩善事,但思来想去,他还是不停地摇头。自己上任几年来,非但没有治穷致富,反而要在灾害面前伸手向他们索取,与情与理都难以启齿。再说,这几家大户一家顶多有个万儿八千的,平时省吃俭用,有的要盖房,有的要娶妻,一个萝卜一个坑,就是他们有觉悟慷慨解囊,自己又怎么能忍心呢。
正当卞光泰左右为难,无计可施,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洪水退去的第三天,河道里来了几个人,他们头戴安全帽,有的在勘察,有的在测绘,指指点点,看样子要在这里架桥。果不然,又隔了两天,一队人马开到这里,扎下帐篷,垒起炉灶,吊来机械,运来石料,架桥工程利马动工了。
卞光泰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架桥。惊喜之余,又不禁让人生疑,这队人马从哪里来?资金由谁出?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半点消息?一连穿的问号让卞光泰如坠雾里。他来到工地,找到一个管事的人问,那人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问别人,也是一概不知。
这可神了,看他们也食人间烟火,肯定不是天兵天将,那是谁派来的呢?带着满腹疑惑,他又跑了一趟乡里,乡长同样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两人搅尽脑汁想了一会,乡长问:“卞家庄出没出过大富豪?”卞光泰摇摇头说道:“富豪没出过,出过穷光蛋。”乡长又问:“卞家庄有没有海外华侨?”卞光泰又摇摇头说道:“华侨没出过,出过叫花子。”乡长笑了:“光泰呀,那我就解不开这个谜底了。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辙吧。”
经过连续奋战,卞家庄桥终于完工,这一天要举行竣工典礼,乡亲们问讯赶到现场,一个个眉飞色舞,像迎来一个盛大的节日。
剪完彩,县委书记孟在堂把卞光泰拉到一边,悄声告诉他,他想要见一个人。卞光泰问想见谁,孟书记说要见卞有恩。“卞有恩?”卞光泰不假思索地说:“死了!”“死了?啥时死的?”孟书记脸色一变,紧紧追问道。卞光泰指了指不远处山坡上的一座新坟说:“喏,就埋在那,三天前死的。”
到这,卞光泰才明白过来,赶紧问道:“孟书记,您怎么想见他?你们……?”孟书记拍了一下卞光泰,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到老人的坟前看看去。”两人一面走着,一面说着话,孟书记说:“光泰,我一进村,你就问这架桥的事,现在老人走了,我可以给你解开谜底。”
三十多年前,卞有恩家曾突发过一把大火,不仅烧毁了三间房子,而且老婆和孩子也丧身火海,他虽然死里逃生,但也落下一身残疾,特别有一条腿走路总是一瘸一拐。孑然一身的卞有恩痛不欲生,几次想一死了之,但乡亲们没有舍弃他,东家一块砖,西家一片瓦,帮助他把烧毁的几间房子在原址上重建起来。
从此,他又有了一个家,并重操旧业,以拾荒为生。三年前,山下的自来水公司征用了他的房基,赔偿了一笔钱,他又在山坡的果园里盖了一间小屋,每日还是起早贪黑不停地忙碌。
在卞有恩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愿望,他要回报在他大难临头的时候,无私帮助过他的乡亲们,这个久藏心底的愿望,使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他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的到来。
桥塌后,看到大家万分焦虑的样子,卞有恩决定拿出自己一生的积蓄和得到的赔偿金,用来重建一坐新桥,以此回报乡邻,了却终生夙愿。但他不想让大家知道这座桥是由他出资修建,因为当时乡亲们在帮助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留下自己的姓名。
卞有恩想到了政府,他要以政府的名义为乡亲建一座桥。他揣上全部积蓄,甚至一张毛票,跛着一条腿,爬山越岭,徒步几十公里,找到了县委书记孟在堂。在孟书记的办公室里,他唯一的要求是不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孟书记说到这里,两人已经来到卞有恩的坟前,不大的坟头被淹没在一片荒草中,显得孤独和凄凉。两个人双双跪下,孟书记哽咽着对卞光泰说:“我见到老人那天,就觉得他已经病的不轻,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我们向老人磕几个头吧。”
新桥已经落成,卞有恩九泉有知一定也会感到欣慰,孟书记和卞光泰重来到桥上,心中感慨万千。卞光泰轻轻抚摩着桥拦,动情地说:“孟书记,我怎么也想不到,卞有恩老人竟有如此博大胸怀,我真是无地自容啊。”
“相比卞有恩,我们这些党的干部都应该感到惭愧啊。”孟书记往远处又看了一眼卞有恩的坟茔,忽然回过头来对卞光泰说:“光泰,老人生前不愿留下名字,但他的精神应该留下代代相传,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恩字,也始终存有一颗感恩的心,这座桥就叫感恩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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