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这部电影的降临之路真的是太漫长了,因为是由我来驱动制作的这部电影,所以如果一直遥遥无期的话真的是会让人身心俱碎。当然也有一些项目感觉更像是一场接力赛,编剧只要跑完其中一棒,然后把指挥棒交给下个人就可以了。因此我很感激《降临》制作团队的所有人将我当成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为什么好莱坞制片厂频频向《降临》说不,这其实不难理解。影片《降临》改编自华裔作家姜峯楠的科幻作品《你一生的故事》,由艾米·亚当斯领衔主演的中等制作成本科幻电影,这是一部通过智慧而非武力来解决冲突的故事。
《你一生的故事》饱含着非常强烈的情感,很显然编剧埃里克·海瑟尔(Eric Heisserer)感受到了,并被深深震撼了。尽管许多片厂婉拒了这个剧本,但是海瑟尔七年来从未停止过将它推上银幕。
电影讲述了语言学教授路易斯(艾米·亚当斯Amy Adams饰)和数学家伊恩·唐纳利(杰瑞米·雷纳Jeremy Renner 饰)被政府征召协助军队和降落在地球上的外星人沟通。影片全程观众时不时能看到路易斯和女儿生活的画面,而这个谜底直到影片尾声才向观众揭示。
海瑟尔是《猛鬼街》和今年的热门恐怖片《关灯后》的编剧。
几年来,海瑟尔在参加的制片人会议上都抛出姜峯楠的故事,希望这个故事能受到青睐。在2010年末,他终于找到了愿意接纳这个故事的人——丹·科恩和丹·莱文。三人收到姜寄出的《挑选协议》,拼凑了一篇故事创意。然而换来的还是所有的大制片厂都一个“No”!尽管如此,海瑟尔仍不顾风险花了一年时间编写了这个剧本。
2012年海瑟尔将定稿的剧本寄给所有大制片厂,结果仍然使人沮丧。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拉瓦熊(Lava Bear)和电影国度公司同意出资4700万美元拍电影,由亚当斯领衔主演,《边境杀手》的导演维伦纽瓦执导。所以,海瑟尔想要谈谈如何改编这部电影的。
在你给《Talkhouse》写的一篇文章中你提到过你母亲会读科幻小说作为你的睡前故事。是从你几岁开始的呢?
海瑟尔:可能是六岁或者更小的时候。我记得我六岁时,她读罗伯特·海因莱因(Robert Heinlein)的《Have Spacesuit – Will Travel》给我听,深深震撼了我那幼小而纤细敏感的心灵,并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深受影响。
有可能是我小时候展现出对电影或电视里的科幻片的大量好奇心。我不清楚其他父母是否也会因为这样而产生“我要读布莱伯利、海因莱因和阿西莫夫的小说给他听”的想法,但是我母亲这样做了。她自己一直就是个很爱读书的人,而且还经常做读书笔记。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为了确保家里有足够的空间,她不得不放弃或者把书卖掉。
你第一次读姜峯楠的《你一生的故事》这本小说是什么时候?
海瑟尔:是在2000年初。他的小说《Understand》在网上某个地方发表,我的一个朋友把链接发给我看。我读完后也把链接发给了我母亲,对她说,“这家伙真是神了。”
我发现姜峯楠着有一本短篇故事集《Storiesof Your Life and Others》,我从亚马逊网买了这本书。书到手后,我想就先看一篇试试,五个小时后我已经看完半本书了。当我读完《你一生的故事》这篇小说时,我不得不停下来,我感觉情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多年来你和这篇故事的关系产生了什么变化呢?现在如果再读一遍这篇故事肯定和二十年前第一次读时的感受相差非常大了。
海瑟尔:这部短篇小说集我觉得很值得每几年再翻一遍,因为姜峯楠在书中对信念和宗教进行了探讨,以及现实和心灵如何能和假设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系。当我们情不自禁地想再把故事读一遍,每次都能发现一些新的东西,这就是“深刻作品”的标志,无论它是否是科幻小说。
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小说改编的呢?
海瑟尔:2013年末的时候开始参与进来的。这是个相当漫长的“追求期”,我们边喝咖啡边商谈,期间他问了很多问题。
这相当奇怪,因为每次我觉得可能我该问,“你决定参与这个项目了吗?”但是我总会临阵退缩。我想这个男孩正在试图鼓起勇气邀请喜欢的人参加舞会。每次商谈后丹尼斯都会说,“看起来不错,Eric。我们下周再详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约两个月。每次会后,制片人和投资方会屏住呼吸问我,“他决定加入了吗?搞定了吗?”我只能说,“额,我们下周继续喝咖啡。”
他们很困惑,就像我一样,因为按照我之前的经验,基本只要商谈一次就能敲定了,就像在桥上交换人质一样,我递给导演剧本,他们接过剧本,说“谢了孩子。下次我在见到你,可能就是在首映会上了。”丹尼斯的处理方式确实很不同。当他终于签字了后,他直接打电话给我说,“Eric,现在我们终于‘结婚’了。”
在喝咖啡时,他“约会”的对象是你呢还是仅仅是剧本而已呢?
海瑟尔:我觉得是五五开吧。一半时间我们研究剧本内容、场景和潜台词,他会提具体的问题。他经常带折了角的剧本复印件,上面写满各种各样的问题和评论。但是,余下的时间我们用来谈论科学、政治和哲学。
对于《降临》这种需要特效的科幻片,当你得知制片预算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海瑟尔:这部电影本身就无需在华丽的特效上大做文章,它和其他科幻片不一样。我们的讨论点主要在外星飞船的数量上。在路易斯单独上飞船那场戏中原本应该出现更多飞船,由于预算原因只能砍了。其他还有几处地方也需要削减。
选角后,你有删减哪些镜头吗?
海瑟尔:我没有具体删减艾米或杰瑞米的镜头,但是我有将那些潜台词变成台词的戏删减掉。我意识到我能将这些时刻拿掉是因为这种高水准的演员都喜欢生活在演绎中,他们喜欢生活在潜台词中。你永远都不会想说,“你应该这样表演。”
你之前说过你喜欢把办公室黑板分成两块。写在左边的内容是和电影结构相关的,写在右边的内容则包含启发你的图像、对话等等。拍《降临》的时候也一样吗?
海瑟尔:是的。事实上,我手里有一张2011年艾米·亚当斯扮演路易斯的照片,比她被选中为这个角色的时候更早。
我从一个叫做conceptart.org 的社区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概念创作图,这个社区展出了全世界范围内的艺术家的作品。我在里面找到了许多关于宇宙飞船的有趣点子。我一直想要寻找那种没有指向前或向后的感觉的飞船图片——球形飞船或椭圆形飞船这种不指向任一方向的,因为我想传达这些外星人对时间的体验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当研究科学家和物理学家时,我还发现一个领域专家穿得有点像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风格,像个摇滚明星一样。我想,“伊恩就该是这样的。”摆脱那种一板一眼的刻板印象,给我一个更加糙汉子的形象。
你在原文上进行了哪些改编呢?
海瑟尔:原本我是让飞船降落在地上,实实在在的和大地接触,飞船上的门开启,人们沿着走廊径直走到会见室,路易斯和七肢桶就在这里进行互动。
然而,当我和丹尼斯还在喝咖啡探讨时,这幕戏就开始产生了变化。丹尼斯更希望这幕能做得更超凡脱俗些。他建议让飞船悬浮在离地20英尺的地方,改变飞船入口的重力。
于是,回去后我重新改写剧本,丹尼斯看到新剧本后要么会说“OK”,要么会说“很赞。”只要他说了后面这句话,我就知道我做对了。所以我尽量将剧本朝着让他说出“很赞”的方向改写,随后才促成了我们的合作。
我挺想念杰瑞米在影片最后说的一句挺好玩的台词“这些东西来自光年之外,还差这20英尺的距离吗?”杰瑞米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他将台词传达得很好。但是我想丹尼斯不得不把它抽出来,因为它可能会打破“魔咒”。
在结尾方面,剧本体现了和原着不同的哲学观点。姜峯楠的小说观点是我们的一生是注定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拥抱这不可避免的命运,享受这一路上所遇见的欢喜。但是在电影里,路易斯的命运更多的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海瑟尔:我想这是从我得到的情感启示衍生出来的,我觉得让路易斯做选择会更深刻。然后我必须弄清除,改变了这点我是否改变了一切。她确实拥有自由意志,但是命运是否是注定的,仍然悬而未决。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命题。我有一群玩电子游戏的朋友,我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玩了个游戏,在这个人生游戏的道路上你需要做抉择,不同的抉择指向不同的结局。在这过程中,你可以变好或变坏,而这会影响故事的走向。
我们每个人都玩了一遍,都选择了做好事。然后我们打算再玩一次,这次选择坏的那条路,看看故事会产生什么变化。但在下一次聚会的时候,我们都表示不想做坏事,所以还是走上了之前走过的路。那时,我正在改进剧本,我想按照路易斯的个性她还是会选择走上相同的命运之路,这是性格使然,性格会决定命运。即使我们知道未来如何,仍然不能逃避自己的选择。
电影最终版中有什么是不得不删减的吗?
海瑟尔:有一场戏是在初稿中就有的,一直存活到拍片。在想到那些被删掉的戏里,这是我最经常会想到的一幕。
这是路易斯和女儿汉娜的一场戏,这幕戏的存在是为了表现出母女的关系并非一直都很积极和正面。这是父母和孩子的关系中都会出现的正常情况。汉娜和小伙伴打算要去看电影,路易斯发现她还没完成作业,命令她待在家。汉娜大发脾气。于是出现影片开头12岁的汉娜说“我讨厌你”。
汉娜大发雷霆,她朝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你不让我过我自己的生活?”这是12岁的孩子会脱口而出的话,但是对路易斯的冲击是深刻的,看到戏里艾米的表情简直让人心碎。
电影拍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发现如果你不知道电影的结局,那么这会让观众摸不着头脑。但是对于看过一遍电影或者提前知道故事情节的人来说,这一幕戏就是电影的高潮,此后,没有什么情感比这来得更剧烈了。
当需要删减某场戏的时候,你是否需要被人说服?
海瑟尔:我不需要被说服,我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尽管是我喜欢的戏,但是故事里没有它的位置。
你是这部电影的执行制片,所以你能发表自己的观点。不再是像你之前所说的——把剧本扔到车后座,看着导演把车开走,再也见不到面了。
海瑟尔:(大笑)是的,我很感激。在这份工作里,作为编剧,我就好像查理·布朗,尝试踢足球,却经常踢空一屁股坐在球上,于是只好重新振作,再次尝试。
《降临》这部电影的降临之路真的是太漫长了,因为是由我来驱动制作的这部电影,所以如果一直遥遥无期的话真的是会让人身心俱碎。当然也有一些项目感觉更像是一场接力赛,编剧只要跑完其中一棒,然后把指挥棒交给下个人就可以了。因此我很感激《降临》制作团队的所有人将我当成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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