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瓶开水的爱情

十九岁的麦可可，是校园里一道别样的风景。

回学校很久了，麦可可依然喜欢穿那套神气的军装，有时，自己的迷彩服没干，她就穿好友的。加上山东女孩颀长身材，麦可可更似一支独秀，立于一群娇小巧玲珑的四川女孩中间。

每天早上，麦可可都去水房打水，一提就是两个大大的水瓶。

那天，她灌好水往外走，一个水瓶突然爆了，滚烫的水洒在她的腿上，脚上，钻心地痛。女生尖叫着，快去到医务室啊！麦可可哭笑不得，泡都起满了，怎么走啊。

一个高大的身影过来，不由分说背起麦可可，飞快地往医务室跑去。麦可可在他背后，看到到渗出汗滴的黝黑的脖颈，和他微微有些卷曲的头发。

嗨，你叫什么啊？麦可可忍着痛问。

男生显然没想到烫得这么严重还能发出这么轻快的声音，他答非所问，我以为你疼晕过去了呢。

麦可可笑出了声。

这个背麦可可跑了几百米名叫任离的男生，成为麦可可名言正顺的护花使者。陪她逛街，给她送花，请她吃饭。偶尔，牵牵她的手，揽揽她的腰。

两个月后，麦可可坐在校门口的巴蜀人家对张蒙讲她和任离的事，张蒙眼中掠过一丝阴郁。粗心大意的麦可可没注意到。

一会菜上来了，油闷茄子，宫爆鸡丁，拔丝香蕉……满满一大桌子，都是麦可可的最爱。

麦可可把筷子轻轻咬在嘴里，歪着头问，老实交代，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那天，部队的中秋晚会，你说了自己的喜好。

随便的话，他记得这么清。

在客运站送张蒙时，麦可可对他是寸步不离，那架式，好像一个不留神，就再不会见面。

张蒙提着麦可可给他买的日用品，开玩笑，可可你比我妈还细心啊。麦可可乐得笑开了花，你可以找个像我这样细心的女朋友啊。

说完，意识到不妥，脸一下红了。

她不知道，张蒙听了她这句话有多想说，可可啊，我想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啊。可是……

车要开了，麦可可看看地上还一袋子东西没带，跑着追过去从窗子里递给他，他不小心抓住了麦可可的柔软的小手。麦可可浑身一颤，电击了一般。良久，举起的手还停在空中。

和任离一起，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

（五）故事里的主角

麦可可喜欢写东西，写风花雪月的故事。任离老说，整天写这些骗小女孩的东西累不累啊？麦可可给他大大的白眼，你心中没爱，才不被感动啊。

但是，每次麦可可的文章成为铅字，任离都第一个跑去买来看，然后给别人炫，看啊，可可的文章，这傻乎乎的小女生还真有两手啊。

时间一长，任离就感觉不对劲，可可，为什么你写的男主角，都穿着军装啊。

麦可可一愣，回头看看一大堆样刊，男主角真的清一色的军营男儿。既使偶尔有一两个不是，也或多或少和当兵的有联系。

为什么男主角全是穿军装的啊？麦可可想着，脑子里出现张蒙挺拔的身躯，刚毅的脸庞，和营区那几十年也不开花却永远绿着的铁树。

（六）任离和张蒙的见面

张蒙说想见见任离。

在张蒙面前，麦可可任性而刁专，霸道得像说一不二的公主。选菜时，她拿过菜单水煮牛肉，糖醋排骨的叫了一通，竟没一样任离喜欢的。

张蒙的头发上不小心弄上小小的草叶，麦可可很自然地越过窄窄的桌子帮他摘下来。玻璃餐桌上便映出他们两个亲昵的身影，麦可可的微笑清晰可见。任离的心，蓦地痛了一下。

在那个幽静的两边长满夹竹桃树的校园小路上，任离突然停住，把麦可可抱住，深深地看她。麦可可从他眼中读到从没有过的野性。她知道，他想吻她。但麦可可不喜欢，她低下头，用沉默表示抗议。

任离把她的脸托起来，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他说，可可，分手吧。

麦可可愕然。

难道你不知道，你爱的是张蒙？任离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麦可可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肩。

回到宿舍，麦可可哭了一场，心里并不太难受，还是要哭。只是因为，失恋了，应该这样做吧。

（七）电话号码

火车站，张蒙帮麦可可提着大大小小的行礼。麦可可毕业了，要回山东工作。

其实，我可以留在成都。麦可可说。

我喜欢你。麦可可又说。

张蒙不语。麦可可她看着张蒙，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仿佛听见一种撕裂的声音。

火车要开了，麦可可借了别人的笔，又抢了别人的香烟外壳，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从窗口扔给张蒙。她想，总有一天，他会打电话给她。而家里的号码，不会轻易改变。

烟外壳飘飘乎乎地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变得冷清的站台上。

然后，张蒙接到未婚妻的电话，她说，同意分手。张蒙在站台上，激动对着可可离去的方向叫，可可，我也喜欢你！

三年多来，他一直在努力，摆脱那个不喜欢的人。他是个军人，必须了却一段纠缠，才能开始一段真爱。只是没想到，这一离别，就是两年，七百多个日夜。

算着麦可可到家了，张蒙拔了烟壳上的电话。但那端传来的是，对不起，你拔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拔。

再拔，再拔。还是一样的声音。

（八）铁树都开花了

麦可可再回到四川，是两年后。她已经是干练的记者，这次，她去采访一位军人。那个人，正好在当年她大学军训的那个部队。

经过当年那颗苏铁时，她惊喜地发现，树的最顶端，开出了绒黄色的，娇嫩的花，在秋天的微风中，轻轻舒展着大大的，密密的，柔软的花掰。

铁树都开花了。麦可可自言自语。

阴错阳差，她回到家，才能知道家里的电话已经换号。把电话打到部队时，张蒙那个班已经调离。

麦可可住下来，每天晚上，往那个城市电台的夜色温柔节目打电话，给张蒙点歌，留下手机号。她幻想着，有一天，张蒙会打开收音机，不偏不奇，正好听到她的心声。

终于，某一天，麦可可的手机响起，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可可？！张蒙的声音传过来，微微发颤。

恩。麦可可答应着，鼻子酸了。

她说，铁树都开花了。

可可，我结婚了……

麦可可手猛地一抖， 鼻子酸的要命，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收音机里放着刘若英的的歌：有些爱，一旦错过就不再……

眼泪划落地瞬间，麦可可终于明白，铁树几十年的等待，可以有一刻绚烂；而爱，并不是等待，就会有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