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暮地定在原地愣了愣,想说句什么,终究也没开口,然后默默注视她片刻,兀自笑了。不知怎么,这么多年后,她和我说话的无所顾忌、“自甘堕落”为家庭主妇的坦白……我并不厌烦,反倒觉得她的简单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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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同学聚会”,意外得知黎阳也从加拿大回来了,会参加。
当初,我追了黎阳三年,她终于被我的情意打动,毕业前接受了我……可毕业没几天,她竟然不辞而别去了加拿大,从此杳无音信,我至今不知为何——在失去黎阳音信两年后,我娶了另一位同窗吉祥为妻。这次聚会,吉祥当然也被邀请。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下三人碰面该有多尴尬。
出乎我的意料,吉祥对反应极其平淡,只是哦了一声。随后有跟了一句:“你自己去吧,有什么意思啊?”吉祥就这性子,结婚这几年,除了我和儿子,其他事她好像一概不上心。知道她的确不会取,我转过身去后,她背对我补充一句,“替我问黎阳好,如果她有时间,我单独请她。”
我暮地定在原地愣了愣,想说句什么,终究也没开口,然后默默注视她片刻,兀自笑了。不知怎么,这么多年后,她和我说话的无所顾忌、“自甘堕落”为家庭主妇的坦白……我并不厌烦,反倒觉得她的简单率真。
晚上,豪华的皇宫大酒店,我准时到达。昔日同学久别重逢,自然热络一番。然后,在这种热烈气氛里,我看到黎阳自花团锦簇的旋转门中款款走入。
心跳清晰地漏了两拍,如果当年的黎阳是公主,现在,堪称女神——十年后,她成熟了、优雅了,也更加风情了。没有皱纹,没有长胖,眼神里,也没有丝毫中年女子都有的烟火气。依然那么清澈,洁净。而几分钟前,我自陈明朗口中得知,黎阳已经读完了博士,依旧单身。
黎阳也看到了我,她朝我笑笑,平静而平淡。
随着黎阳的到来,聚会也正式开始,几番觥筹交错后渐入高潮。我偷偷留意,黎阳始终滴酒未沾,话也不多,对每个人微笑。好几次,我想过去跟她说点什么,都顿住了。直到聚会接近尾声,也终究借着几杯酒的酒意,我慢慢绕到了黎阳身边。
黎阳在我距离她半米远的时候回过身来,落落大方开口:“许哲,你好。”
我点点头,回问一句:“好吗?这么多年。”
黎阳笑:“挺好的。吉祥,她好吗?”
我一怔,原来她是知道的,知道我娶了吉祥,也或许是刚刚得知吧。我点点头:“挺好的。”
黎阳又笑笑,却是莫名其妙的一句:“看来她没撒谎,你到底,也是娶了她。”
“什么?”我下意识反问。
黎阳摇摇头:“没什么,祝你们幸福,尽管这祝福有点晚。”
这便是告别的口吻了,我知道,此刻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说了,也恰巧此时,电话响了。
是吉祥打来的,她来接我,车停在酒店对面一家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吉祥说:“不着急,散了再过来,我等你。”我应了一声,收线。说好了打车回去。我并没想到吉祥会来。
和大家也和黎阳告别后,我去到停车场,坐上吉祥的车。回家途中,我们随便聊了几乎后,吉祥话题一转,忽然说:“许哲,我来告诉你当初黎阳为何不告而别。”
我心里一顿,在车内的后视镜中看了吉祥一眼。
吉祥的口吻极其平静:“是我骗了黎阳,毕业前的那天晚上,我给她看了两张电影票的票根,说是我和你一起看的。我告诉她,我喜欢你,如果没有她,我们会在一起。”夜晚十点半,在拐入离家不远的和平路后,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意外堵车了。吉祥熄了火,转回头来看着我说:“黎阳现在还是一个人,如果你们……我愿意。”
忽然想起黎阳跟我的那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原来,如此。原来这个隐藏了十年的谜底,答案竟是如此简单,简单到,令我有种失重感。沉默片刻后,我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吉祥的手背上,我说:“可是,我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因为沉默之时,没入我脑海的,并不是黎阳,却满满的都是吉祥。我记起当年黎阳离开后,我烦闷焦躁,是吉祥每天跟在我后面,不劝导、不表白,只是陪着我,给我洗衣做饭,收拾我凌乱的房间和心情;记得我备考公务员时,母亲来省城做腰椎手术,吉祥让我安心复习,没日没夜地陪着母亲,整整一个月,一张小圆脸变成了瓜子脸;记得我向她表白时,无房无车,甚至没有一枚像样的戒指,吉祥拿出所有积蓄买了一只钻戒,让外婆拿着向她求婚;记得婚后这些年,我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记得有了孩子后,开支剧增,为了儿子的奶粉和我的生活水准,吉祥三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我还记起,婚后两年,我遇到一个眉眼和黎阳相仿的女孩,一时心猿意马,也差点闹出婚外恋,吉祥知道后,只说了四个字:我相信你。
是啊,信任。如果当初,黎阳对我有半分信任,那么,所有结局都会改变。可是,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简单拙劣的谎言,黎阳便信了,将我拱手相让。说到底,黎阳不够爱我……
可是,这些真的已经不再重要。包括当初吉祥做了什么,也都不重要,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为爱情耍过小花招呢?重要的是,这十年,是她陪在我身边,朝夕相伴、相濡以沫……拥堵舒缓,车流开始缓缓前行,拍拍吉祥的手背,许哲说:“老婆,咱们回家。”
幸福何须真相,拥有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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