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代入程度的不同,电影制造着差异化颇大的观感,有代入父亲角色的,认为就该治一治这样的职场白骨精冷漠女儿,于是全场捧腹欢笑;有设身处地代入女儿角色的,非常受不了那个不停装傻瞎闹的讨厌父亲;更多的恐怕还是尴尬到无法笑出声,但也能确信这就是一个情感复杂的亲情悲剧。孩子从出生时赤裸地来到世上,到成年后将自己反复包裹,也就与父母渐行渐远。
《托尼.厄德曼》剧照
过去的2016年,不仅是电影小年甚至可以说是差年。作为“年度表彰大会”的奥斯卡,在美国的自家屋里和他国库房里,都实在甄选不出一部足以服众的故事片。在英国退欧、韩国干政和美国大选等精彩纷呈甚至狗血喷头的现实政治面前,各国电影创作人似乎集体显出了创作的疲态。
无论从故事意蕴还是艺术突破方面,今年提名的5部最佳外语片,都远不能和《绝美之城》、《修女艾达》、《索尔之子》等前述年份的赢家们相比,甚至不如那些年几乎任何一部提名的最佳外语片。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勉强能为这最新的5部作品归纳出一个“理解万岁”的主题,也权当一个影迷对糟糕年份的包容心吧。
戛纳电影节时,媒介口碑好到人人为其不获奖而打抱不平的德国电影《托尼.厄德曼》,跑到年尾被更多观众鉴赏后,多出了很多质疑和批评声音。故事有着双主角,一位是将自己喜怒哀乐包裹彻底的金领女高管,另一位是有强烈表演性人格的疯癫父亲,后者来到女儿所工作的布加勒斯特探望,为突破冰冷僵硬的亲情关系,而以一系列让戏内当事人和戏外观众都颇为尴尬的奇怪行为,影响也改变着彼此的生活。
因代入程度的不同,电影制造着差异化颇大的观感,有代入父亲角色的,认为就该治一治这样的职场白骨精冷漠女儿,于是全场捧腹欢笑;有设身处地代入女儿角色的,非常受不了那个不停装傻瞎闹的讨厌父亲;更多的恐怕还是尴尬到无法笑出声,但也能确信这就是一个情感复杂的亲情悲剧。孩子从出生时赤裸地来到世上,到成年后将自己反复包裹,也就与父母渐行渐远。
电影以一场突如其来的裸体派对,拉回到孩子降生于父母面前的最初瞬间,至少,在女儿裹上睡衣,出门追上扮演成大毛怪的父亲并深深拥抱时,他们暂时相互理解了吧。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剧照
瑞典电影《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以暖心的正能量赢得大量需要鸡汤观众的好评。作品延续着北欧电影特有的高冷调子,再来一个看不惯周围邻居也不想与他们融洽相处的古怪老头欧维作主角,然后让一个叽叽喳喳却心地善良的伊朗裔孕妇成为其邻居,也就在从彼此排斥冲突到友爱相助的故事发展架构下,构建起人皆向往的“福利社会主义新农村”。
随一次次未遂的寻死过程,影片用大量的记忆闪回段落,勾勒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年轻欧维,一个以勤做少说对抗不公命运的负责男人。也因这种对抗世道的狠劲和保守价值观,欧维将自己彻底孤立,好不容易交了一个志同道合共建社区的邻居好友,却因对方不开老派萨博而选择中产沃尔沃,而三观不同即拉黑,等到终肯接受沃尔沃那天,本意主动与之和解的邻居却开上了暴发户的宝马。
下定自杀决心的老欧,最终被有着热情生命力的伊朗女邻居软化和“续命”了,显而易见,这也是对混血新欧洲一厢情愿的美好期许。
《地雷区》剧照
当强烈的复仇情绪被掺入越来越多的同情理解之心时,先前愤怒的当事人该如何转换情绪和应对处境,这是丹麦电影《地雷区》和伊朗电影《推销员》试图探讨的。《地雷区》关于二战结束那几年,作为惩戒纳粹罪行的一部分,一大群稚气未脱的德军战俘,被强制要求徒手拆除密布于丹麦海岸上的百万颗地雷,而一位对侵略者恨之入骨的士官长成为他们的监督员。
让人揪心的排雷拆弹场面,注定了一个接一个的悲剧,以此来期许受害者产生同理心,并实现让时间去愈合历史创痛和仇恨的美好愿望。
影片并没交代孩子们的参战前史,以让观众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产生天然同情,而士官长也顺理成章作为了那个代表时间谅解力量之人,从一开始殴打战俘、置炸断胳膊孩子于不顾,到后来主动找食物给孩子、替幸存者逃回德国。而将这个故事放在赎罪到了人善被人欺地步的当下德国,也是有着让人联想空间的。
《推销员》剧照
相比《地雷区》,《推销员》制造的道德困境则更为当下也更加寻常,即便这是一个发生在德黑兰的故事,也形成了一个全球化的焦虑范本。即当你面对一个伤害程度有限的陌生仇人,看到他置身的糟糕处境,是要继续惩戒到让其体无完肤还是会选择宽恕,试想近日新闻里被挂“我是小偷”游街的南充女子。
制造尴尬的道德困境,是阿斯哈·法哈蒂的拿手好戏,这一次他选择了一对戏剧演员夫妇作为主角,让他们在台上表演阿瑟.米勒作品《推销员之死》,在台下置身旧房面临坍塌、新居遭人侵犯的焦虑处境。
可惜,无论是戏中戏的名剧和伊朗新浪潮开山作《奶牛》,都仅作为两人职业背景的点缀,而没去参与叙事的互文性。真正去推动剧情的,还在于着力对伊朗人更为成立的羞辱感,即便再是西化,这个国度的知识分子依然有着强烈的贞操观和荣誉感。这让主人公夫妇在一场他人误闯屋舍得伤害过后选择了不报警,让在报私仇过程中被锁定并拿下的买春老头,应恐惧家人得知真相而晕厥到几乎死去。
《禁忌之恋》剧照
《禁忌之恋》的入选,可能彻底是奥斯卡随性而至的民族人类学趣味。这部澳大利亚人在瓦努阿图拍摄的故事,全部动用土着演员,讲述年轻女孩瓦瓦爱上远行归来(可能就去了一趟岛屿那头)的部落酋长孙子戴恩,可为避免部落间从不停歇的战争,她得像祖辈一样,以“昭君出塞”的姿态,去成为联姻的贡品。毋庸置疑,相爱的两个年轻人私奔了。
可以说这就是一个太平洋海岛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为爱私奔,一样服药殉情,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基于原住民部落间停战需求的联姻婚配制度,让叛逆的禁忌之恋反倒发生于统一部族内。
悲剧是一个发生于1987年的真实故事,如若当时没有留下关于瓦努阿图生产、生活乃至原型人物的民族人类学纪录影像,那么这部绚丽多彩的剧情片也就有了亡羊补牢式的文献价值。而殉情故事本身,对于生活和新闻丰富而狗血的现当代来说,实在太过平庸,只能当作旅游团导游口中催眠般的解说词。
奖项预测:从评论界口碑来看,即便后来有了分歧,《托尼.厄德曼》依然一马当先。《地雷区》具备黑马潜质,而一心一意对抗反移民反难民特朗普政策的好莱坞,也搞不准赌气地把大奖颁给伊朗电影《推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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