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红和彭国涛的病情有些不同,听王教授说,淋巴癌有很多种类型,刘春红患的大b淋巴瘤,要好治得多,如果身体素质好经得起化疗,是有希望治愈的。彭国涛则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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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码,719,确认没有错,伸手按门铃,叮咚叮咚的声音似乎迎合她的心跳,她有点紧张。
赵一鸣在门里问:“谁?”张玉娥头抵着门低声说,“我。”门打开一条缝,她推门进去,如同一筒挂面被下到锅里一样扑进赵一鸣怀里。
赵一鸣随手关上房门,反锁好,抱起她就往床上放。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可把我想死了,昨晚上就想得要命,在那种鬼地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碰都不能碰一下,真是难受死了。”
那个鬼地方,指的是同济医院的内科大楼十楼血液科。同济医院的住院部床位非常紧张,每个病房都住满了人,连走廊上也摆了床位。
昨晚,赵一鸣和张玉娥就是在病房里睡折叠床,两个人中间隔着两尺左右的距离。
赵一鸣的妻子刘春红患的是淋巴癌,张玉娥的丈夫彭国涛患的也是淋巴癌,并且同是王教授作为主治医生。
刘春红和彭国涛的病情有些不同,听王教授说,淋巴癌有很多种类型,刘春红患的大b淋巴瘤,要好治得多,如果身体素质好经得起化疗,是有希望治愈的。彭国涛则要复杂得多。
刚才她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对彭国涛撒了谎,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出来买点药,他正在输液,刘春红在睡午觉。
“唉,”张玉娥深深叹息,好像压抑已久,沉闷地说,“不要提那个地方。"
赵一鸣这时正伸手猴急地帮她脱衣服,理解地说:“好,不提不提。”
赵一鸣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真好!”
张玉娥也附和着喊了一句,真好!
两个人发出的感叹,是经过比较得来的。他是把刘春红跟她对比,她是把彭国涛跟他对比。
张玉娥意识到这一点,想到病床上的两个人,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被雨水淋着,感到一阵冷意。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突然,张玉娥睁大了眼睛,她停止了喘息声。她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是平底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那双脚在门外停住了。没有听到对面的开门声,证明不是对面的房客。
赵一鸣也听到了,也停下来,两人四目相对,都去看门。
她咬着他的耳朵说:“你说有不有可能是警察在查卖淫嫖娼?”
他压低了声音说:“不可能,我看新闻,武汉今年会遭遇特大洪涝,各个部门都在抓紧防汛工作。”
只见那个金属球的门扶手像一只巨大的怪眼睛,在动!
紧接着,门锁“咔”了一声。
张玉娥盯着门锁,心快跳到嗓子眼,她示意他下床。
赵一鸣装着镇定的样子,翻身下来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套裙子,比他先穿好,见他脑门上竟然渗有细密的汗珠子。
赵一鸣在湖北省下面一个小镇上班,他是公务员,虽没有挂职,若真在这个期间与情人开房被抓,那还了得,这是什么时候?是防汛期间,要是曝光传到网上去,那可就倒大霉了。若再被网友挖出他是在看护病重的妻子时和病友的妻子偷情,那他就是万人唾弃的人渣。
她用眼睛和手势问他,她要不要躲到卫生间去。
赵一鸣摇摇头,低声而简单地说:“应该不是。”
如果是的话,他们会拍打着门喊话,可是现在,门外的人好像在和他们对峙,既不离开也没动静。
门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示意赵一鸣开门去看看。
赵一鸣又摇了摇头。
张玉娥又咬着他的耳朵问:“会不会是刘春红跟来了?”
赵一鸣一愣,连连摇着头,用手指了指门,示意门外的人没有走。
又过了一会,张玉娥实在忍不住,走到门边,将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没有看到人,她把门大大敞开,朝走廊两头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她问赵一鸣:“你刚才也看到门锁动了下的,还听到咔的一声响?”
“是啊,”他吃惊地问,“没人吗?”
她点点头,“很奇怪,怎么会没人?没有听到那脚步声离去啊。”
说着她的脸色变了,问:“是不是小浩子?”
赵一鸣皱着眉头笑:“怎么可能,大白天的,你信有鬼我可不信!”
半月前,彭国涛,刘春红,柳佳一,小浩子同住一个病房。小浩子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患白血病。柳佳一刚三十岁,患的是霍奇金淋巴癌,正在进行化疗,律师来了,将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病床。
柳佳一签完字后就蒙着头,身体抽搐着,显然是在压抑着痛哭。平日里她和小浩子很要好,一旁的成年人不知道怎么安慰柳佳一。
小浩子躺在病床上开口道,“柳阿姨,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伤心的,你好的时候他就追你疼你,你生病了他就不要你了,这种坏男人,哼,我长大了,专治这样的大坏蛋!”
小浩子的话,让大家动容,特别是柳佳一和小浩子的妈妈,柳佳一拉开被子擦着眼泪笑了,说,“好啊,好啊,我不哭,阿姨听小浩子的话!”
小浩子的妈妈咬着牙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哭声。五天后,小浩子因肺部感染不治身亡。
病友们对柳佳一的遭遇议论纷纷,以指责她丈夫无情无意居多。张玉娥曾问过赵一鸣怎么看,赵一鸣说:“对我不了解的人和事,我不评价。”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赵一鸣把张玉娥轻轻地抱在怀里。
张玉娥把头靠在他肩上,就感觉自己像是在融化,慢慢地变成水蒸气,一点点消失。
赵一鸣掰过她的脸,吻着她说:“别哭,别想门外的人是谁了,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
张玉娥含着泪说:“好什么好,怎么好?你说,怎么办?”
赵一鸣明白她的意思,说:“能怎么办,好好照料病人,能捱一天是一天。”
张玉娥嚷道:“我捱不下去了,这样的日子,我再也捱不下去了。我们,我们私奔吧。”
赵一鸣吃了一惊,他松开张玉娥,扶她起来,说:“这怎么可以,太不道义,太缺德了,全天下的人都会骂我们。”
她一把推开他,委屈地说:“你,你不能这么说我的,是他先背叛我,我生怕你把我当水性杨花的坏女人看,一开始我就对你讲过的!再说,我……我好想再要一个孩子。”
赵一鸣连忙赔不是,一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张玉娥又抱住了他,贴着他的脸,热烈地问:“你爱我不?你说你爱我不?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赵一鸣回答说:“爱,我我我……”他的嘴里好像是含着几粒小石子,说不出那三个字。
张玉娥说:“爱就得了,我姐在虎门黄河服装城有间店铺,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到那边做服装生意,好不好?”
赵一鸣吃惊地“啊”了一声。
张玉娥见他满是意外,有些不悦,随即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说:“哎,是我冲动了吧,我是有这个念头,想和你商量,要是你觉得不妥,以后再说。那,我先回医院。”
赵一鸣有点舍不得,刚才那么一闹,他还没尽兴,就不得不终止了,抱着张玉娥亲了两下。
赵一鸣说:“听你的,你先出去,我过会再走。”
虽然是在大武汉,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熟人,但还是不敢一起走出宾馆的大门,万一被认识的病友看到呢?
2
刚才在门外的,就是刘春红,她是提着鞋离开的。
当张玉娥和赵一鸣在手机上用微信聊得火热的时候。刘春红也在用微信跟彭国涛聊天,提醒他要看好自己的老婆。
彭国涛都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对刘春红没什么好感,这个女人把老公看得紧巴巴的,是不是她多疑了?所以他只是淡淡地望着她笑了笑,刘春红对他的这种态度非常反感。
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当赵一鸣先出病房的时候,刘春红用被单将头蒙起来,装午睡,给彭国涛发着微信。
“你信不信,过一会你老婆就要出去,他俩已经约好了。”
“一个大活人,她实在要出去,谁管得着,你刚才怎么不拦住你爱人?”
“我想去捉奸,要是我拦下他不会承认。”
“然后呢,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让这对狗男女来往不成,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不去,我只想安心养病,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
“呵呵,真是佩服,佩服,有你这种丈夫,厂家绿色的布料会断货,因为要做帽子。”
彭国涛正看着这条信息,张玉娥对他说:“我有点不舒服,恐怕是昨晚睡感冒了,我去买点药。”
彭国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看了她一眼,说:“好。”
张玉娥刚出去一会,刘春红就爬起来跟出去。
彭国涛感到自己的心如同被沸水烫伤。他们发展得真快,干柴烈火。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张玉娥正是虎狼之年,再说,自己已是将死之人。要是她能找个好男人过日子,倒也不错,只是他觉得赵一鸣真的有些不太合适。
彭国涛是市中学的老师。
这些年,彭国涛挣了不少补课钱。他们在XX市区有两套大房子,不过是为了上班方便才住在学校的宿舍楼里。
刚开始的时候,张玉娥是非常支持彭国涛开培训班的。起步的资金,还是张玉娥把自己的服装店转让筹集的。后来,她听到一些关于补课的负面议论,内心就悄然起了变化。后来张玉娥在微信圈里见到这样的段子:
“现在的小学,中学不收学费了,改收补课费了。贵了不知道几十倍,越改革越贵。希望领导们查一查!披着教育的大旗,挣着昧心的钱,老师在课堂上不讲重点,专门让孩子补课,一个孩子一年补课就得让老师挣去好几万!补课,葬送了孩子的童年!在课堂上白白浪费孩子的时间,葬送了儿童的梦想,中国梦何时实现?”
张玉娥私下觉得,人家指责的就是彭国涛这类老师。
最开始的时候,彭国涛只是给那些家长求上门来说情的孩子补课,到后来前来补课的孩子越来越多,他就干脆自己开起培训班,很多学生都是慕名而来的,所以他请了其他科目的老师,语文和英语就时常自己带。生意越做越红火,一年下来能挣几十万,几乎是他当一辈子老师的工资。
教育局也会三令五申,不准老师在外补课,可是不过是吹吹风而已,每次风刮起来的时候,彭国涛就往外送红包。
张玉娥虽不参与,但她很懂得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次张玉娥问他:“你又要给培训班的小孩上课,又要上学校的课,你不累吗?学校的课你上得了吗?”
彭国涛说:“是太累,不过我可以经常叫他们自习,按部就班地讲,这样就会轻松一点,有时候也觉得过意不去,很想讲,可是太累了!”
张玉娥说:“那这样,就干脆不开培训班了,一心一意当老师。或者不当老师,一心开培训班。”
彭国涛说:“你说得轻巧,这行竞争激烈得很,现在很多大的培训机构生存都很艰难。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越来越多的老师都在课外补课,这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如果我失去学校教师这个平台,不和孩子和家长打交道,用不了几年,我的培训办就生存不下去了!再说了,为教育事业奋斗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不拿退休工资?”
张玉娥说:“我是心疼你身体承受如此负荷出问题嘛,再说这样下去这钱挣得越来越不踏实,会有越来越多的家长被逼给孩子补课,这是什么教育啊!”
彭国涛说:“哎呀,你也懂教育了,你说我这钱挣得不踏实,那就是说我在挣没良心的钱?谁都心里明白,就靠那点工资,全家人都得睡到马路上去,哪里还买得起房子!生病了都没钱去看!现如今,最苦的就是拿干工资,没有半点灰色收入的和外快的人,比起那些贪官,那些卖地沟油、三聚氰胺牛奶、问题大米的商人,我挣的钱不知道干净多少!我对社会的认知度竟然不如你?一个初中生居然跑来对我说三道四?”
张玉娥没想到他是如此瞧不起自己,想当初追她的小伙子成排成连,可是她偏偏看上其貌不扬、家境贫寒的彭国涛——一个乡村的小学教师。结婚后,也全力支持他学习,辞去工作读研,才又应聘到市中学的,这期间的心酸和劳累又有谁知!
张玉娥气得甩门而去。
这次吵架后不久,彭国涛就有了外遇,是一位数学老师,名叫陈素素。
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张玉娥晚上从娘家回来,因手机出了点问题,没有来得及告诉彭国涛自己改变了计划,她决定晚上还是回去,没想到回家后,居然正撞上彭国涛和陈素素两人关了门闹得正欢。更让她气愤的是婆婆闻声出来拦她,让陈素素得空穿好衣服跑了。原来婆婆有意支持儿子跟自己离婚,盘算着生儿子!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他们的女儿彭雅丽知道了,十二三岁的孩子,心事复杂得吓人,说,要是爸爸真要儿子,她就跳楼自杀。
张玉娥向彭国涛提出,要么离婚,要么就和陈素素断绝来往。
彭国涛处理事情出奇地老到淡定,他给张玉娥说了声对不起,表示愿意选择后者。“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跟你离婚,妈是妈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好。”
张玉娥不能不往心里去,她的世界失去了平衡,自己辛辛苦苦付出,到头来得到的是嘲弄。
另外,在夫妻生活上,张玉娥一直都迁就着彭国涛,她体谅他的工作辛苦负荷大,总压抑着欲望,没想到彭国涛来这一曲。
这让张玉娥既伤心又气愤,有时刚拌两句嘴,她也要,彭国涛受不了,她就愤愤地说:“自家的地都没耕好,还跑去耕野地!”她越这么说,彭国涛就越不行。
没多久计划生育放开,张玉娥就也想生个儿子,她才三十五,还来得及。可是没想到女儿居然也知道这件事,“同学们都在议论二胎这事呢,你们要是也想要,我跳楼自杀!”
夫妻俩惊呆了,到底是谁没有教育好孩子,谁的过错更多一些,为此又发生了口角。
没多久,彭国涛发现他的大腿跟下,鼓起一个大包。
诊断结果出来,彭国涛患上淋巴癌,已经到第四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晚期。
关于是否治疗,张玉娥娘家的人,全建议放弃治疗,因为最终的结果,多半是人财两空。
彭雅丽也背了爸爸对妈妈讲,“不要治疗吧妈妈,我听大人们都说治那个病要花很多钱,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我们就都跟着受罪。他对你又不好,喜欢那个陈素素。”
张玉娥听了气得哆嗦,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她说:“你不能小小年纪就这么自私,任何生命都有可能创造奇迹,说不定你爸爸就能。”
3
张玉娥出了宾馆的门就急急地往医院赶。
到同济医院血液科有几条通道,但都要经过内科楼一楼的大厅。张玉娥刚进到内科楼一楼大厅,就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定眼一看,倒吸了口冷气,正是刘春红,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刘春红肥胖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张玉娥脸吓白了,老天,刚才在门外的,竟然真的是刘春红?
容不得张玉娥思索,刘春红冷冷地对她说:“我们到外边的院子里坐坐,我有话对你讲。”
刘春红所指的位置,就在内科楼的斜对面,住院部正大门的旁边,那里有树有花坛有座椅,确实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张玉娥抬眼看了看她,没有吱声。刘春红的头昂得高高的,两个人出了内科楼的大门,可是没走多远,张玉娥就在她身后说:“大姐,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爱人还在输液呢,我要赶回病房去。”
刘春红扭过身来,逼近了张玉娥说:“你这时怎么就知道看护你老公了?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同赵一鸣在XX宾馆719的房间里?”
张玉娥一愣,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你老公。请你保重身体要紧。”张玉娥说着就转过身子要走。
刘春红忙伸手拉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张玉娥这时脸色绯红,她把胳膊一扬,刘春红就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张玉娥咿呀一声,伸手过来想扶,刘春红气咻咻地说:“你居然跟我动手?”话音刚落就听得啪啪连响两下,刘春红抽了张玉娥两耳光,一时惹得过路的人停下来观看。
张玉娥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抓住了刘春红的胳膊,论打架,刘春红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张玉娥:“你给我住手,你再打试试!”
刘春红的胳膊被她捏住,动弹不得。
张玉娥的胸脯本来就大,这时一起一伏,“要不是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我肯定还手!”她说完又把手一扬,刘春红这次有了防备,但是还是险些栽倒在地。
张玉娥有点于心不忍,想说声对不起,但是当她和刘春红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那刀一样的目光恨不能把她给生吞活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扭身快步进了内科大楼。
赵一鸣曾坦诚地跟她讲过,他和刘春红的婚姻,是一笔交易,毫无幸福可言。
那时在他们第一次开房的时候,赵一鸣就很动情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到的第一眼就没法挪开目光吗?你太像一个人!”
“她姓叶,我喊她叶子。从小学到初中再到我俩都是同学。高中毕业我当兵,从部队专业回来,被安排到小镇上的税务部门上班后,我就想向她表白。可就在这时,我父亲出事了,被双规,关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日夜被审讯。
“我心急如焚,经人指点,去找税务局局长陈明华帮忙,当时陈明华的姐夫是副市长。他答应得很爽快,隔了两天,说事情有点眉目,应该过几天就会把人放出来,接着提出要给我说门亲事。
“女方你看到了,就是现在的老婆。她比我大三岁,是市税务局的会计,她哥哥在组织部。按理说各方面的条件都相当不错,能娶她,对我来说,无疑是高攀。当我委婉拒绝的时候,陈明华大发脾气,我明白,要救父亲,就必须同意这门亲事。于是,我们很快就结了婚。
“婚后半年吧,我提升为副所长,于是,我听到了谣言,说她和陈局长有一腿,大约是出问题了,急于找下家,找到我头上来了,有可能我父亲的事,是姓陈的设的局!”
张玉娥听到这里,“啊呀”了一声问,“你信吗?”
“我觉得无风不起浪!”赵一鸣说,“你知道吗,她非常有城府,非常精明,当我质问她的时候,她那样子比窦娥还冤!她一句话都不辩解,她叫我去跟我父亲谈谈,老一辈的人,而且是在那个年代,离婚是有辱门风的事。”
“结果婚没有离,她很会跟我爸爸妈妈处理好关系,后来儿子出生,就更不能谈离婚了。那日子过得,我简直要死,把我提所长,都觉得活着没意思,叶子出嫁那天,我去外面喝酒,差点出了车祸,我都说不清楚,也许当时,我是在找死。”
张玉娥几乎眼泪汪汪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战友到武汉来装潢公司,发了点小财,资产几百万,你眼睛别睁那么大,没说假话。后来,我迷上了炒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网上很流行的,叫上帝想让你死亡,必叫你先疯狂,我是疯了,我融资了,杠杆交易,你懂不?”
张玉娥摇摇头,她不懂这些,她不炒股,彭国涛更不炒股,他说中国的股市乱象丛生,在这一点上,张玉娥对彭国涛深信不疑。他说:“我不炒股,可是并不代表我不了解中国的股市,不要总是用走向成熟市场途中必然产生的问题来搪塞,这个制度本身就有问题,我才不听那些媒体上专家的忽悠。”
张玉娥把彭国涛的话讲了出来,赵一鸣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泪就来了。
他说:“你听说过有人爆仓后跳楼自杀吗?我就爆仓了,哈哈,我还没死,一千五百多万,没了,武汉五六套房子,全部抵押还债。我又回到零点,我还活着,靠当局长的老婆,我又回到税务系统上班,成天无所事事,混日子,我就奇怪为什么我这老想死的人怎么不得癌症。”
张玉娥伸开双臂抱住了他,母性的柔情在她的心里升起。他的眼泪让她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对她的爱也是真的。
正因为这样,她才有勇气和赵一鸣相约一起来武汉,在两个病人化疗期间,一次又一次跑出来幽会,并且不断地对自己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把婚姻作为交易更不道德。
现在,刘春红使她害怕了,这个女人是个厉害角色,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4
张玉娥的感觉是对的,只是她已经无路可逃,就在她扭身进内科大楼的时候,刘春红已经打电话侄子刘飞扬,叫他来教训一个下贱的女人,并把她的照片用微信传了过去。
刘飞扬曾一度是当地有名的小混混,这几年在武汉一家小额贷款公司上班,主要负责回收贷款,三天两头和人打架。
张玉娥回到病房,彭国涛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胳膊上打着针,药水已经输完了。
张玉娥见他睁开眼,就说:“我和你商量个事,你看觉得怎么样?”
彭国涛问:“什么事?”
张玉娥说:“我们住到外边走廊上去,怎么样,那里有两张床位,都有人,我们去跟人家换,那里敞亮,空气流通,我去跟护士说说。”
她刚说到这,刘春红进了门。
张玉娥低垂着头,没将话说下去。
她以为彭国涛会不同意的,没想到他看看刘春红,对她说:“好吧,你去问问,人家同意就行。”
张玉娥得了这话,忙闪了出去。
张玉娥好不容易说服了住在走廊上的一个病友和彭国涛换床位,可是护士坚决不同意。
彭国涛是进门的第一张床位,38床,紧邻的刘春红是39床。
彭国涛是前天上午先进来的,按正常情况,他和刘春红很难同一个病房。
赵一鸣打电话来预约房间后,没等护士回复是否有房,昨天就携妻子赶过来了。
而昨天上午,39床的病人在进行第一次化疗后,就引起并发症,肠胃失去消化功能而导致肠破裂而死亡。死者刚四十,比彭国涛还小几岁,是一木材老板,他空出的39号床位,刘春红住。
40床的病人是一个六十多的农村老头,患白血病,由老伴陪护着,和彭国涛差不多同时住进来的。可是一听说最多报销百分之二十,并且起主要治疗作用的药居然不在报销之列,就急着出院。接着住40床的是一位五十多岁性情开朗而又多事的女人,家在汉口。
41床的病人是河南来的,住了一星期的院还没有查出病因,高额的药费使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治疗。
张玉娥又回到病房的时候,40号病床的大姐就说:“为么事要换床喔,走廊上哪里有里面好咧?”
刘春红听了怪笑了声,笑得张玉娥汗毛倒竖。
这时候,彭国涛对张玉娥说:“我很早就想有个专听音乐的MP3,你帮我买一部?”
张玉娥说:“真的吗?”
彭国涛说:“是的,汉口前进五路就有,我刚查过了。”
张玉娥点点头,拿了伞背起包出了门,刚走出不远,她听见彭国涛在身后“哎”了一声。她装着没听见,急急地往外走,她突然意识到,彭国涛可能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彭国涛是故意支开妻子的,刚才刘春红进门看张玉娥的眼神,让他心惊胆战。刚才想把她喊回来,是觉得把她支走也不是个好办法,等她回来,干脆两人回家去算了,可是她愿意吗?
彭国涛正发着呆,40床的同他打招呼,说想回家一趟,晚上护士查房的时候帮解释下,彭国涛点头笑笑表示同意。
5
张玉娥刚出门,刘春红就等不急又拿手机给侄子刘飞扬发短信:到哪了?
刘飞扬:就快到了,已经在解放大道上,最多十分钟就到。
刘春红:那个女人出去买东西,她应该是从门诊大楼的正门出去。
刘飞扬:不要紧,错过了,等她回来我也要堵住她,你发的照片我看了又看,不会错的。这事交给我,你放心,我还带了一哥们。
刘春红:最好不要让你赵叔碰上,吓唬吓唬她,只要她不敢再勾引你赵叔就行。
刘飞扬:好。
张玉娥在等电梯的时候,就拨通了赵一鸣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
张玉娥:“怎么才接电话,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赵一鸣:“对不起,我太困,睡了一小会,什么事?”
张玉娥:“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感觉非常不好,还是告诉你,你老婆知道我俩的事了,那会她在门口,她扇了我一耳光。”
赵一鸣:“啊,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样?打伤你没有?”
张玉娥:“见面说,事情很复杂,到门诊大门来,我在那里等你。”
赵一鸣:“好,我就过来。”
张玉娥出了电梯,直奔门诊一楼大厅,外面的雨下得比刚才要大一点。她在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赵一鸣就过来了。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头发被雨淋湿了,T恤也湿湿的,他一路小跑到张玉娥面前,看看张玉娥的脸就忍不住伸手抚摸,问:“疼吗?”
刘飞扬这时已和哥们来到门诊大楼的门外,只有几米远,他看到先他一步到的赵一鸣,见到赵一鸣那个恶心的动作,野花就是格外香。
刘飞扬骂着,他叫哥们去抱住赵一鸣,他来揍那女的。那哥们提醒他:“不行,这里有保安,那边就有警务室。”
张玉娥说:“疼不疼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她还不罢休,她看了我就恨不能吃了我,我看见她就害怕。”
赵一鸣:“……”
“你快说啊,拿个主意,他叫我帮他去买MP3,我最多能在外面待到六点。”
“那我先陪你去买MP3,”赵一鸣说,“边走边想办法,”说着就牵张玉娥的手,“我知道哪里那东西最多,打的过去。”
两人出了门诊,到马路对面去打的,天下着雨,张玉娥撑起伞,他俩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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