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山田洋次《家族之苦》的《麻烦家族》今日公映，时光网记者专访首次做电影导演的黄磊。在红火的市场上，这样一部片子怎么看都不是典型的“卖相作品”，原以为黄磊会壮烈推销他在46岁高龄试水的“老处女作”，结果黄老师却一副“今儿首映，明儿最后一场路演，再做几个访问，OK上映了，您爱咋咋地，跟我没啥关系了”的样子，因为他压根儿没把当导演这件事想得太严重。

黄磊也不怕大家给他贴标签，直言“您也可以说这是我最后一部作品”，因为在小厨看来，又做综艺节目又开文化公司又忙着制片以及桃李满天下的他已经够忙够可以了，不需要再用一部电影证明自己。说白了，“钱和名声，我在乎哪个？当然是名声。”黄磊说，电影拍得没毛病，排片、票房“都是小事儿”。

整个采访在友好愉快的氛围中进行，文字表述出来或有歧义，请读者自行转换成“开心回应、并无黑脸”模式。黄磊说：“其实拍电影就是一个找知音的过程，你说我要不要你们全体都喜欢？不需要，干吗非得大家都买票呢？一说您票房已经超过《速8》了，不可能！但我不能因为超不过《速8》，就立志去做一个能拍出《速8》那样电影的导演。”

有些“大IP+小鲜肉”确实卖钱，有些是对市场的破坏

《麻烦家族》改编自山田洋次的《家族之苦》

第一部电影为什么选择拍《麻烦家族》？会不会觉得它没啥卖相？

黄磊：我举个例子，最近正好在演《摔跤吧！爸爸》，大家开始也觉得它没卖相，但关键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可不是卖相，是你到底卖了什么。我们已经有太多就只有卖相的电影了，这是最狭隘的，咱不能都靠项目来支撑吧？

你是指“大IP+小鲜肉”这种看起来很保险的配置？

黄磊：我跟你讲，中国观众这两年也被锻炼出来了，怎么认烂片？我看网上有一些“指标”，那个都是卖相，但是你不能除了卖相就没别的了，你可以卖相好，卖出来的东西品质也好，拆掉包装还有惊喜，这是好东西。

《麻烦家族》这个电影所有来看的人都说没想到，因为开始大家都是给面儿，捧场，看完之后有的给我发微信，或者发朋友圈，说真的不是客气或者恭维你，说真没想到。因为开始大家也觉得它卖相不好。

黄磊北大交流现场成为情感咨询专家

比起那些有卖相的电影，《麻烦家族》就得更用力宣传自己，突破一些观众的选择障碍吧？

黄磊：也还好，我们这些演员其实也挺受大家欢迎的。先不说别人，你先说我吧。（笑）我们的综艺节目《向往的生活》火了，我现在有很多年轻粉丝。（电影北大交流会现场，黄磊几乎成了情感疑难杂症咨询专家，全国大学路演下来，净是些十七八岁的学生问他结婚生子过日子的事，黄小厨也一直纳闷为啥这些95都关心这些问题，得到的答案是“反正早晚有一天都要结婚”。）

山田洋次赠送黄磊《家族之苦》原版剧本，黄磊回赠《麻烦家族》的影集

《麻烦家族》剧照

第一次做导演搁谁都得慎重选择一下吧？何况你还是46岁高龄拍电影，当时手上有没有其他选择？

黄磊：我根本就没想当导演。准确的说，我早就不当导演了，我上一回导戏是2005年，你算算是哪年的事儿了，12年前，电视剧《夜半歌声》。我之前导了三部长篇电视剧，自己还做编剧，后面导了舞台剧，偶尔拍个电影短片，我更多时间是在演戏，现在多数电视剧我都是做导演后面那个工作，监制、制作人、做投资方。

你比如马上要上的《深夜食堂》是我们投资我做监制，像什么《小别离》也是我监制，《嘿，老头！》也是我做制作人，我完全退到更幕后的工种了。坦白讲，导演的工作太累了，尤其是电视剧的工作太累，我真的干不动了，然后我的工作又太庞杂，有综艺节目，有文化公司，还有黄小厨有商业，管的多了之后，我就没想再导。

这次《麻烦家族》真的是投资方忽然跑到我面前，当时我还在乌镇弄戏剧节，忙着呢，他把《家族之苦》这个碟给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导，我一听是山田洋次，因为我特别喜欢《黄昏清兵卫》，当天晚上就看了，没想到这么平凡的一个故事竟然很触动我。

说实话，中国电影这些年，虽然商业的进步，票房的进步，挺让人雀跃的。但是从电影来讲，我真觉得没有特别大的进步。有好电影，但烂片为主。你就觉得怎么会有“这种”电影？不能理解。有些片我都没看完，就觉得怎么会产生这种东西？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来想去俩东西，一是虚张的自以为是，一个就是利益驱动。

所以就会出现某些电影，像你刚才你讲的卖相。一看嘿，这导演、这监制、这演员、这IP，肯定卖钱，确实也卖了钱，三五亿都有，但你不觉得这是对市场和电影的一种破坏吗？

黄磊首执电影导筒寻知音

拍《麻烦家族》，第一不讨好媒体，第二不讨好粉丝

是。

黄磊：2002年的时候，张艺谋导演拍《英雄》，我印象特别深，当时在UME跟一帮电影学院的同事看的，出来我都傻了，太多年没进影院了。因为大家都在玩电视剧，早就不拍电影了。第二天我们又去看了一遍，看完出来我说，中国电影要是这么拍还是挺棒的，从那时候起大家重新混起了影院。但就是这两三年，很明显，开始出现一些很神迹可疑的影片，背后有利益驱动，有资本，还有各种……

有些票房并不高，但确实也是挺怪异的电影。今天你说我拍这个片子，其实跟这个大环境市场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做一个大导演，我自己也够忙的，我就是录综艺节目，炒菜、炖肉，大家也喜闻乐见。

他们问我你为什么会拍《麻烦家族》，第一，我说就是个小片儿，你说它IP大不大？也够大，山田洋次。老百姓说我不知道山田洋次，我就知道魔幻、盗墓，那它就不大。第二说演员，有人问我，你怎么用的都不是电影演员？我说这纯粹是胡说八道。

谁是电影演员？演过电视剧就不是电影演员？那有人又问，你怎么没有流量担当？我也可以找张艺兴啊，艺兴也是我们的宝宝，也有流量。但问题是，为什么电影就要找流量？不就是拍个电影吗？《摔跤吧！爸爸》那个阿米尔·汗，他是不是担当？

黄磊谈到《摔跤吧！爸爸》

可是《摔跤吧！爸爸》遇到影院排片经理，刚上映就“摔跤”了。

黄磊：我跟你讲，这都是小事儿。我拍完了，我今儿首映完了，明天再做一场杭州路演，后天再接受几个访问，上映！爱咋咋的！这么说吧，我拍一个电影，钱和名声，我在乎哪个？当然是名声。而且整个路演下来，那现场也是笑翻天，我也挺自信的。

不过现在大家都喜欢给人贴标签，《麻烦家族》给你贴了个“执导的第一部电影”、“老处女作”，你会有压力吗？

黄磊：完全没有，您也可以说这是我最后一部作品，无所谓。我已经不需要用这个证明自己了，大家说我棒不棒我根本不在乎。

你看我多少年前就不上电视，不做综艺，结果一做就做出来俩，一个是《极限挑战》，一个是《向往的生活》，而且《向往的生活》是我们原创，大家都在看，其实我们在一块儿就是炖肉、聊天、喝啤酒、掰玉米棒子。再比如说教书，我的学生都已经毕业当老师了，（指着海报上的海清）这就是我学生。

所以我觉得，这个电影就是一个很诚实的表达，欢迎大家来找茬儿，欢迎大家找麻烦。我最近看到管虎导演的电影，我觉得他就是一个诚实的导演，他是我师哥，从年轻的时候拍《头发乱了》，就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到今天还是，从来没有去讨好什么。

黄磊说拍电影要像管虎那样不讨好任何人

他说拍每部电影之前都觉得会赔钱，包括刚启动的《八佰》。

黄磊：对，那我现在拍《麻烦家族》，也不想讨好任何人，第一不讨好媒体，第二不讨好粉丝、观众。我先得认真拍东西，结果跟你的初衷是俩事儿，你不能为了结果去起这个念头。大家老问我，对票房怎么看？真心话，我真没怎么看，我真不打算评价票房怎么样，爱咋咋的，我们也做路演，我们也跟大家都说多支持我们，至于说，大家伙儿看一个电影，觉得好还是不好，自然有人评判。

还有一个，今天咱也不用考虑什么媒体宣传，也不用靠什么冲出一个首日票房，都没用，老百姓想看他就看，不想看他就不看，他要进电影院你能管吗？再一个现在都是自来水，大家自己发朋友圈，哪个媒体能比朋友圈好？中国第一大媒体就是朋友圈。

山田洋次现身《麻烦家族》杀青会，拍了80多部作品的他称，每次杀青都问“真的拍好了吗？”

“《速8》票房20多亿，但是这个电影的营养有多高？”

山田洋次老先生看过《麻烦家族》了吗？

黄磊：我们已经把片子交到他手里了，老先生特别可爱，他说先不看，他要等到5月11号，全球首映那天，他也找个电影院，在日本看。

这个片子在日本也上映？

黄磊：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晚一点放。对了，我们居然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还有哪儿？（笑着问工作人员）北美？也同步上映。（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嚯，是吗？那回头我查查全球票房。

黄磊：对，我不知道怎么还有这个，因为昨天一个洛杉矶的朋友在电影院看到预告片了，还说，太好了，黄老师的电影在旧金山上映，我说这玩意儿还上什么旧金山？（笑）

突然间您就走出国门了。

黄磊：是啊，太不可思议了，但是这个倒很适合海外华人看，因为讲是就是今天在中国发生的事儿。

《麻烦家族》里海清跟王迅是一对“奇葩”

时光网：你说是今天中国发生的事儿，但是有些落地的细节大家还有疑问。比如你在戏里的角色，为啥放弃了城里的学区房，到郊区去上国际学校？还有孙莉演的大儿媳，有个特逗的评论说，大嫂整天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居然还点外卖。

黄磊：（哈哈大笑）对，也不知道她忙啥呢是吧？然后她给家里人切水果也不好好切，非要弄一果盘。其实这里面都很荒唐，这电影你其实可以二刷三刷。为什么呢？我们里面有好多花心思的设计，我演这个大儿子深受成功学影响，是个鸡血人，他就坚持说孩子得上双语学校，你没看他天天都在meeting，张嘴闭嘴英语吗？孩子刚生下来他就想住到顺义去，上新英才。

这种现象在北京很多。莉姐演的大嫂其实也有身份，有一段她说妈您要是离了婚，以后礼拜三中午我要上课，中午饭谁给孩子做？还有张伟欣老师演的妈妈，她也不是家庭妇女非要去上写作课，结尾的时候，她走在路上，有个人说潘老师您回来了，她原来是公立学校的老师。

包括海清跟王迅，你们都不理解海清为什么会喜欢王迅吧？所以我就说这世上就有很多怪事儿，就海清戏里那脾气，要不找王迅这颜值和这种个性的人，她谁也找不着，这哥们儿就是能把她给哄好了，海清觉着呢，虽然我老公长得不好看，但是我喜欢，我就把他捯饬成名牌，你看王迅身上全是牌子。其实我们设计的时候，把人物逻辑都捋得很清楚，但是我觉得一个电影，也不用把什么东西都讲清楚。

黄磊认为《速激8》“没营养”

海清跟李立群就说跟你拍戏特别有安全感，说你作为导演把什么都捋清楚了，演员就很省心，照着你的方向去演就行了。（《麻烦家族》的灯光布景也有来头，据黄磊说灯光师是阿汤哥每次来香港拍戏指定的灯光师）

黄磊：你比如说我很喜欢看《教父》这个电影，30号看时，我又发现还有一新鲜的。所以我希望看电影就像寻宝，如果是太直白浅显的东西，看着可能就没劲。打个比方，《速8》票房20多亿，但是这个电影的营养有多高？

您跟冯导儿观点一致啊，冯导儿说，“我看不见人心”。

黄磊：说实话，现在回忆电影情节很多“速激”迷都记不住。整个儿这八部，中间有些我没看，我唯一记住的就是《速7》的结尾，保罗·沃克跟范·迪塞尔俩人在路口，说，走了，唰，我就掉眼泪，处理得很好，歌儿也好听。用感情拍戏我能记住，我们今天记住的所有好电影，都是跟我们的感情连接，跟我们的逻辑连接，而被感官连接的东西，没有一样会让我们记住。

它票房高没问题，车在天上飞没问题，有视觉冲击力强的影片也没问题，但是不能就变成电影的全部是吧？（跟工作人员要手机，给记者念了一段朋友圈，是一个朋友自发谈《麻烦家族》受感动）

“我们今天记住的所有好电影，都是跟我们的感情连接，而被感官连接的东西，没有一样会让我们记住。”黄磊说。

其实拍电影就是一个找知音的过程，你说我要不要你们全体都喜欢？不需要，干吗非得大家都买票呢？一说您票房已经超过《速8》了，不可能！但我不能因为超不过《速8》，就立志去做一个能拍出《速8》那样电影的导演。我也喜欢看叮铃哐啷的，放松，那种电影很好，只是我个人认为它没营养。

但你比如说《丹麦女孩》，真的看到我着迷，我觉得它对人的勇敢、对自我的那种坚守，是真的打动我，如果没有这种电影，就完蛋了。反过来讲，你见过《速8》、《变形金刚》拿过奥斯卡、戛纳吗？

时光网：更多是技术类奖吧。

黄磊：对不对？不过《魔戒》也是技术类的，但是它可以，它就又不一样了，是吧？好嘞，再来一位……（黄小厨吆喝着接待下一位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