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乱,黑框眼镜差不多遮住半个脸,灰色套装与黑色的鞋子,活脱脱是从前苏联穿越过来的妇女干部。加之她不怎么说话,只埋头干活,越发显得无关紧要。她能得到温泉的多番照顾,也让人跌破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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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雨年假结束一到公司就听到办公室沸沸扬扬地热议着写字楼新来的保安。
据说貌似吴彦祖,身材,还似吴彦祖,引一群女人竞折腰。
姚若雨一如既往地没有存在感,坐在角落微笑地看诸女磨拳霍霍向保安,一时办公室竟有了沙场的样子。
此歪风一直刮到部门经理温泉进来才结束。温泉板着脸在办公室里一扫,大家各就各位鸦雀无声。
温泉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姚若雨,对她嘉许地一笑,提高声音在办公室训话:“现在上班时间,你们都跟若雨学学,把心放在工作上,别老是不着调。”
办公室一干女人噤声不语,各个把键盘当作绝世仇人般狠敲。温泉见状,摇摇头走了出去。
他刚迈步出门,办公室的凤姐就拿眼上下睨着姚若雨,打鼻子里哼着:“我真不知道,温哥看上你哪点,清汤寡水的。”
姚若雨的样子,确实平凡得很。
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乱,黑框眼镜差不多遮住半个脸,灰色套装与黑色的鞋子,活脱脱是从前苏联穿越过来的妇女干部。
加之她不怎么说话,只埋头干活,越发显得无关紧要。她能得到温泉的多番照顾,也让人跌破眼镜。
姚若雨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凤姐温和地笑笑,就盯着电脑屏幕不说话了。
凤姐被她冷处理,如北斗神拳打在空气里,憋得自己反欲吐血,气乎乎地转过身,又与一干女人讨论中午怎么到一楼去挑逗帅保安。
一上午的时间,若是存心消磨,也很快过去。转眼中午,姚若雨叹了口气,把屏幕上关于植物人的新闻关上,下楼吃饭。
公司餐厅是收费的,姚若雨向来不去那里吃,写字楼对面的小吃很多,少少花费就能满足一餐需要。
到了一楼,凤姐她们如一窝马蜂涌向门口,一时将门堵死,香水脂粉味阵阵飘香,高跟鞋的声音“噔噔”敲击地板,叫人错觉到了夜总会。
姚若雨想穿过她们出去,着实费劲,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在她们中间见缝插针地往外挤。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走到凤姐身后时,凤姐突然退后一步,十厘米的细高跟稳准狠地踩上姚若雨的脚背。
姚若雨“啊”地痛叫了一声,当时便疼得蹲下身满头大汗,试着起身却起不来。
只听见凤姐在旁抱着胳膊才轻笑了一声,就尖叫着倒在了她旁边,鞋跟崴掉,样子比她还狼狈。
姚若雨忍痛抬头一看,一个着黑西装的高大男子,几分像吴彦祖,微笑着朝她伸出胳膊。
他的笑容虽温和,眼神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让姚若雨不由自主搭上他的手,让他稳稳地撑着自己起来。
2
姚若雨再次成了凤姐的眼中钉。
全办公室女人垂涎的帅气保安,竟然无视她们的殷勤,扶着那个毫不出彩的女人出了写字楼。
他竟对凤姐请他吃饭的建议恍若未闻,同那女人在写字楼对面吃便宜的米线。
姚若雨自己也觉得不安。
这保安只问了一声她中午想吃什么,知道她要去对面米线店,就自顾自地扶她进去,点了两碗酸笋米线,坐在她对面开吃,仿佛他们相熟已久。
姚若雨有些局促地看着对座的男人,五官立体轮廓分明,便是去演电影也够资本,怎么会沦落到来这里。
她们所在的写字楼据说老板有社会背景,因此保安也都不寻常。
这里的保安大多着黑西装,满脸横肉目光凶狠,虽说不会骚扰楼内的员工,也让人胆寒。
而这个年轻男子,热心扶她来,想必心地不坏。在这样的环境里,姚若雨不由为他担忧。
想了又想,一向不管闲事的姚若雨开口:“你干吗来这里工作?以你的条件,不需要的。”
他的米线辣椒放得极多,吃了几口他额角便渗出汗来。
听姚若雨发问,他先是一愣,接着微微一笑,掏出方手帕擦了擦汗,耸耸肩膀说:“没钱啊。哪要就去哪。”
姚若雨咬了咬下唇,想了想,又试探地问:“你可能不知道,这写字楼的背景,很复杂,你呆得时间长了,恐怕……”
他“噗哧”笑了出来,细细地盯着姚若雨,隔着眼镜看不清她的眼神。
他伸手,欲摘下姚若雨的眼镜,被她偏头一躲,落了空。
他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夹了颗卤蛋放在姚若雨碗里,慢条斯理地答:“能怎么办呢。我除了能打,也没别的长处,只有这儿适合我。”
姚若雨闻言,低头不再说话。各人有命,她今日已算多管闲事。他心里明白,不需她这个陌生人多嘴。
看姚若雨不说话,那保安开口了,声音低沉闲适:“浩然,我叫侯浩然。”
“啊?哦。”姚若雨专心致志地想离开办公室前看到的那则新闻,一时没注意他说什么,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侯浩然看出来姚若雨不专心,他上身前倾,鼻尖都快触到姚若雨散下来的一缕发,低声说:“专心些。以后我们会常见面。”
“为什么这么说?”姚若雨敏感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他伸手将姚若雨的散发别在她耳后,爽朗地笑了:“我是保安,你是员工,见面机会当然多。”
“是啊。”姚若雨虽觉他的解释不能让自己信服,却不想与生人谈得太多,点了点头,低头吃饭。
饭后,姚若雨刚回办公室,就被温泉叫去。
温泉看着姚若雨,眼神温和地问:“你中午和保安吃饭了?”
姚若雨心知是凤姐说了闲话,也不争辩,只是实话实说:“我被踩了一脚,他扶我到对面,顺便吃饭。”
“哦,那就好。你知道,他们与你不是一个层次的,小心他只是拿你当跟其他保安炫耀的资本。”温泉点到为止。
姚若雨点头应了,心里却想起侯浩然那双精亮犀利的眼睛,一时走了神。
温泉踱到姚若雨身边,关心地问:“你脸色总是苍白,要不要看医生?”
说着,他的手就放在了姚若雨的肩头。
姚若雨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抿嘴笑答:“天生的,谢谢温哥关心。没事我就出去了。”
温泉无奈地收回手,看着姚若雨出门,摇了摇头。
这女人看着温和,其实更像刺猬,竖着刺事事防备。
姚若雨回去坐下,忍着凤姐的冷嘲热讽,挨到了下班,迫不及待站起来走出写字楼打车,匆匆吩咐司机:“到雅仕。”
然后在司机异样的眼光中,她脱掉灰色套装,露出里面的黑色吊带短裙,从包里取出粉饼唇膏,熟练地在行驶的车里化起妆来。
等车停到本市最大的夜总会雅仕的门口时,下车的女人,一身性感妆扮,头发披散在肩上,金铜色眼影与烈焰般红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刚进去,领班匆匆迎上来:“王老板来了,在V8包房,指名要你。”
她点点头走向包房,腰臀款款扭动,摇曳生姿。
推开包房的门,莺莺燕燕已经到齐。一阵脂粉香味里,唯独她的香水最为魅惑霸道,不动声色地压倒其他香味,提醒屋里的人,雅仕头牌雨儿来了。
“王哥,您已经四天没来看过我了,是不是雨儿不再招您疼了?”她的声音软糯娇媚,听得沙发上的男人骨头都酥了。
她款步走到王老板身边,将黏着王老板的西娜推到一边,示意她给自己倒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来晚了,先赔罪。”
王老板喜笑颜开,用力鼓掌:“酒国皇后,名不虚传。”而她,眯起眼盯着空空的玻璃杯,唇边却泛起苦涩的笑。
3
面对王老板再三提出要带她吃宵夜的邀请,姚若雨只能笑得加倍娇媚,一杯杯豪饮,直至王老板酒力不胜,晕晕乎乎由司机扶走。
姚若雨将他送出去,再一看表,已经凌晨一点。
她摇摇晃晃走进包房的洗手间,蹲在马桶前“哇”地一声开始吐。
直吐了半个小时,将胃里的所有东西倒空,姚若雨才算清醒了些,虚弱地过去拿起包,准备离开。
领班匆匆走过来,拍了拍姚若雨的肩膀,对她说:“经理找你,快去。”
夜总会的经理,权力远远大过寻常公司的经理。若还想在此地讨生活,就不能得罪他。这点就算姚若雨醉成泥,也不会忘记。
她点头应了,迈着虚浮的脚步上楼,到经理办公室。
经理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笑盈盈地看着姚若雨如看财神说:“王老板今天一台的花费顶得上别人三台了。你就是雅仕的招财树啊!”
姚若雨虚弱地笑笑,手撑着墙支持发软的双腿,无力地说:“别忘了给我分钱就行。”
“一定一定!不止给你分钱,我还有更好的消息。”经理笑呵呵地说:“老板听说你的业绩,想提你做业务经理,怎么样?”
业务经理,就是传说中的妈咪。不需要像姚若雨这样拼命喝酒,赚得也多,人脉还广,是有利无害的好事。
可对姚若雨来说,在雅仕的日子只是人生中无奈的插曲,曲终了,人也该走了。
留在这里做妈咪,无疑与这里的一切再分不开。那生活就会变成彻底的噩梦。
她想拒绝,却不敢得罪老板。雅仕是全市最赚钱的夜总会。它的老板说话,姚若雨无法开口推辞。
她没有办法,只得行缓兵之计,沉吟着说:“这不是小事,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好吗?”
经理没想到姚若雨的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犹豫。
他的脸色有些不悦,却看在她头牌的份上,只提醒她一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想好了。”
姚若雨点头,转身出门,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出雅仕门口,打车回到租住的地方。
她进了窄小的住处,勉强洗个澡,倒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
相框里,一个清秀男子对她微笑。她拿起相框,在清秀男子的脸上轻轻一吻,呢喃着:“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与你在一起。”
说完,她抱着相框沉沉睡去。
第二天的姚若雨,苍白着脸,仍是老旧套装,盘着头发去上班。
一进写字楼,侯浩然穿着黑西装的高大身影已经在门口站着,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她胃痛得厉害,只对他匆匆一笑,便要进电梯。谁知却被他一把拉住。
姚若雨身体虚弱,侯浩然的力气奇大,轻轻一扯,姚若雨就站立不住,直直往侯浩然怀中倒去。
侯浩然适时环住她,细细看她的脸色,开口的声音有些严厉:“需要这么拼命吗?你快营养不良了。”
“什么?”侯浩然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引走了姚若雨的心神,让她没听清侯浩然的话。
“没什么。中午等我,一起吃饭。”侯浩然皱了皱眉,沉声说。
“可是......”姚若雨本能地要拒绝,侯浩然却不容反对地打断了她:“没有可是,快去上班。”
姚若雨还要说什么,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她回头看,是温泉,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看她:“怎么了?”
姚若雨想起前一天温泉的话,就不再与侯浩然纠缠,匆匆摇头说:“没什么。”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电梯间。
温泉也快步跟了上去,却总感觉身后有两道视线如刀锋利,逼视着他。回头看时,那个保安的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4
姚若雨虽不乐意,却还是在中午经过门口时,被侯浩然拦截。
他根本没有询问姚若雨意见的意思,自顾自地带她到不远处一家餐厅,杂七杂八点了一大堆菜,推到她面前,只有简短一个字:“吃。”
姚若雨不安地看着面前五、六盘菜,按最低价估算,也远超过一个保安的消费水平。
她咬着唇开口:“你这是做什么,这顿饭抵你打工一个月了。”
侯浩然的一双长腿悠闲地交叠,靠着椅背看她,眼神中仍有那种让人不自在的压迫感:“赚钱不就是为花的么。叫你吃你就吃。”
姚若雨就是想不吃,看他的表情,也不能如愿。她只得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食物放进嘴中。
侯浩然盯着她吃,看了半晌,突然轻轻笑了:“你是猫吗。吃东西这么谨慎?”
姚若兰闻言抬头,正看见侯浩然灼灼的目光,烧得她脸发烫。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只得红着脸低首,大口大口地扒饭,不期然又听到他的低笑,回荡在耳边。
从那天起,姚若雨彻底成为公司异类。
侯浩然每天都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一见她就不由分说扯着她去吃饭。去的地方都是写字楼附近档次不错的餐厅。
即使是姚若兰耳闻这家安保公司薪金给得高,可天天这么吃,仍叫她无故替侯浩然心疼。
她若是露出不好意思去,侯浩然就会大剌剌地上楼找她,在众目睽睽下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走。
所有人都误会姚若雨与保安恋爱,这在公司算是天方夜谭。
连凤姐,也只是贪慕侯浩然的相貌,没动过与他交往的心思。
温泉劝诫过她几回,可禁不住侯浩然行事霸道,让温泉误以为姚若雨将他话当耳旁风,渐渐对姚若雨冷了下来。
凤姐趁势而上,与温泉的关系倒近了起来。公司的许多内部会议,温泉都不像从前带着姚若雨,转而带凤姐去。
姚若雨自然能看出形势变化。她却不争不闹,任同事们指点。
每个夜晚浓妆艳抹抢风头,已耗尽了她的精力,她实在没有心思在白天重复这种生活。
可人总是要发泄的。就如水坝,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不知不觉,侯浩然就变成了那只水阀的开关。
也许是因为他与她没有利益纠纷,也许是因为她太久没遇到不计得失对她好的人。
他能图她什么呢?她在他面前无财无貌,他却愿意每天用他笨拙霸道的方式照顾她。
于是,姚若雨从一两句话开始,慢慢开始向侯浩然倾吐她的烦恼。
公司里的人事斗争,温泉对她别有企图的好,凤姐的冷嘲热讽……不管侯浩然能不能听懂,他总是认真听。
然后,她就隔三差五听说,凤姐的车胎被人扎了,温泉进写字楼时被拌了一跤,此类事件层出不穷。
吃午饭的时候,她抱怨侯浩然孩子气,可说着说着,却忍不住俏皮地笑了。
毕业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脱掉那层老气横秋的壳,露出如她年纪的笑容,看呆了侯浩然。
他伸出手,想摘下姚若雨的眼镜。
姚若雨顿了一下,终是没躲,只是轻轻闭上眼睛,任他撩起她的头发,将眼镜摘下,感觉他的脸靠过来,淡淡烟草味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侯浩然的嘴唇贴了上来,轻轻地试探。姚若雨红着脸,全身都轻颤。侯浩然的手伸到她背后,轻抚着她说:“雨儿,别怕。”
姚若雨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侯浩然。
雨儿,那是她夜晚的身份,也随时能提醒她,她的心里住着那个清秀男子,她所有的艰辛都是为了最后的相聚。
她惊惶地站起来,为自己刚才一瞬的失神而自责。更为这段时间,她竟然每天期盼着与侯浩然午间相聚而惭愧。
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在夜总会呆得时间长了,她不可避免地水性杨花了?
姚若雨丢下一句“对不起”便匆匆离开,脚步快得不敢停顿,一口气跑回了办公室,也顾不得大家都在,趴在桌上无声流泪。
在她如今身心俱疲的时候,支撑她的竟然不再是心里的那个人,而变成了一个保安,这叫她情何以堪。
办公室的人冷眼看着她哭泣,温泉迈步进来,正看到这一幕。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走向她,想安慰她。走了还没两步,却被狠狠撞开。
他回头一看,楼下那个保安进来了。
他张嘴正要斥责,那保安眼睛一横,戾气十足,吓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闭了嘴。
侯浩然走到姚若雨身边,满脸怒气地伸手想拉她起来。可她埋首低泣的样子,看着那么脆弱,狠狠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将姚若雨的眼镜放在桌边,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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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雨一整天都恍恍惚惚,一会儿想着那张清秀的脸,一会儿又看见侯浩然霸道的眼。
下班在去往雅仕的路上,她自嘲地笑笑,原来压力大了真会出现幻觉。原以为自己有多坚强,其实不过如此。
一到雅仕,她就听到一则让她更不开心的消息:王老板来了,却不是来看她,而是看西娜。
她低下头,顺垂的黑发掩住了侧脸。这里与办公室一样,一人起,便有一人落。可在办公室,她能忍让,在这里却不行。
这里的大把钞票是她与心上人团聚的关键,她能忍让凤姐,绝不能忍让西娜。
姚若雨去了洗手间,洗去妆容,重新上妆。淡扫眉,轻点唇,近乎裸妆却看着楚楚可怜。
她将头发扎起了马尾,跑到隔壁商场买了一条白裙穿上,迈步进了包间。
西娜依着王老板喂西瓜吃,两人你侬我侬不亦乐乎。姚若雨轻轻走到王老板身边,轻唤一声“王哥”。
王老板紧盯着西娜的低胸紧身衣,不怎么热衷地抬头,却在一霎那睁大了眼,连声叫:“雨儿,是你吗?还是哪个大学生走错了地方?”
姚若雨低首垂眸,笑得勉强,只是自己动手倒酒,仍然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眼中泪花闪烁:“欢场喜新厌旧,我明白规矩。只是来敬王哥一杯酒,谢您以往错爱。”
王老板看着她清水脸蛋上泪珠滴落,眼神闪烁间似是下定了决心。他拍拍西娜:“乖,你先出去,我和她喝完酒带你宵夜。”
西娜不情不愿,也终是认输。
姚若雨坐在包间,胜利者却笑得涩涩的。终于,还是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也开始争,也学着抢。
这一夜姚若雨喝得烂醉,只记得王老板要扶着她出去,她瘫软着不愿。
后来,好像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揽过,不由分说带走了她,霸道得让她熟悉又安心。
第二天周末,姚若雨睡到十点才睁眼。她呆呆望着天花板,苦苦思索自己是怎么逃脱王老板,回到家里。
然后就听到“哗哗”水声,她判断是自己昨夜酒醉开了水龙头忘关,急急下床要去关水,边走边心疼水费。
她推开洗浴间的门,一个宽肩窄腰修长腿的裸男背对着她,正站在莲蓬头下冲澡。
姚若雨第一反应就是色狼偷偷进来了。她不敢喊叫,怕惊动了他,只得慢慢后退,希望不被发现,能安全逃脱。
谁知她刚一动脚,那裸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醒了?”是侯浩然的声音。
姚若雨呆若木鸡,脑中怎么也想不出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侯浩然转身,不着寸缕,胸膛劲瘦结实,水流顺着他的肌肉淌下。
姚若雨呆呆的视线跟着水流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现实,他没穿任何衣服,包括内裤。
“啊!”在与侯浩然面对面几分钟后,姚若雨终于发出迟来的尖叫。
侯浩然似笑非笑,随意扯过浴巾围上,大大咧咧往出走,边走边说:“我以为你在欣赏我。”
姚若雨向来的沉静难以保持,指着侯浩然结结巴巴:“你,你怎么进来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侯浩然悠闲自在地坐在床上,仿佛这是他的住处,声音里带着浓浓笑意:“你昨晚带我回来的。”
“昨晚?”姚若雨先是一惊,后又想起,仿佛是有人搭救了烂醉的她。
她指着侯浩然继续结结巴巴:“你,你知道我在雅仕?”
“要不是我带走你,你现在就跟那胖子睡在一起了。”侯浩然的声音很不悦。
姚若雨脸一红,不知是先道谢还是先解释她为什么出现在那儿。
可转念她又想起,她不需要向他解释。姚若雨咬着唇,反又问他:“你在那儿做什么?”
侯浩然往床头一靠,眼睛瞄了一眼床头的照片,闲闲地说:“请你吃饭吃穷了,我去那儿兼职看场子。”他接着问:“你呢?”
“很明显,我也在那儿兼职。”她话很冷静,脸却可疑地红了。紧接着,她想起了侯浩然话里的重点:“你没钱了?”
“嗯!”侯浩然重重地点头:“房租也交不起了,无处容身。”
6
姚若雨一直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收留侯浩然。
为了感激他请自己吃饭请到没钱?她不是同情心一起就会收留陌生男子的人。
因为怕他?可姚若雨很笃定侯浩然绝不会伤害她。
总之,一种无法解释的莫名情愫推动着她,一时冲动,就把侯浩然留在了她那里。
窄小的屋子甚至没有一张沙发。就是让他打地铺,也没有空间可以放下床垫。
实在无奈下,她指挥侯浩然去买了帘子来,挂在了床中间,严肃申明,楚河汉界,不得越线。
侯浩然在她的三令五申下郑重声明绝不跨帘子一步,可他跃跃欲试的眼神,却让姚若雨忧心忡忡。
留他住下,应该是个不怎么明智的决定吧。
可怎么办呢。她就是无法看侯浩然无处可去。也无法想象侯浩然没钱吃饭。
很久没用的电磁炉,又被姚若雨翻了出来。
“既然两个人手头都拮据,那索性做饭吃吧。”多添了一口人的姚若雨充作主妇。
每天早上姚若雨做好早饭,叫醒睡眼惺忪的侯浩然,又做午饭装到保温饭盒里交给侯浩然保管。
午休时和侯浩然一起到附近公园吃了饭,晚上两人便匆匆赶场到雅仕,姚若雨喝酒,侯浩然看场。
只是,姚若雨不再需要在回家前强迫自己到洗手间大吐特吐了。她知道,就算烂醉如泥,侯浩然也会安全地带她回家。
家,不知什么时候,姚若雨开始称自己住的地方为家了。
最近姚若雨醉的时候越来越多,已经不是单纯地陪酒赚钱,更像借酒消愁。因为侯浩然在她心里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每天早上像孩子一样赖床;中午与她抢最后一口饭的顽皮;晚上扶她回家时那种让她心安的力量与稳健;睡前他炽热的双眼与暗哑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她经常想起的不再是相框里那个清秀的男子,而是侯浩然的一切。
可这不对啊。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才两年,她就惦记上了别的男人。
这样的水性杨花,连姚若雨自己都觉得羞耻难堪。只有喝醉的时候,她才能忘记这一切,沉沉睡去。
侯浩然似乎知道她在烦恼,却什么都不问也不说,只是偶尔她半夜醒来,总看见侯浩然坐在床边吸烟,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暗夜里一明一灭。
她问他在想什么,侯浩然会丢给她一句:“想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心。”
若雨本能地不敢深想这句话的意思,两人便总会陷入尴尬的沉默,侯浩然的烟抽到天亮,而姚若雨的眼睛也随着睁到天亮。
7
今天周五,又是雅仕最忙的时候。姚若雨早早打扮好,走进包房。
自从跟侯浩然住在一起,她那些暴露的衣服就不翼而飞。她想添置几件,侯浩然的脸立刻垮下来。无奈之下她只能找些普通裙子穿上。
效果可想而知,点她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可她却无法安心在侯浩然的眼皮子底下穿那些暴露的衣服,只能暗暗着急。
晚上,领班带她们进包房见客人,一众超短裙中,只有她的及膝裙格外惹眼。
衣服不行,就要在相貌上补。她的妆化得格外精致,带着头牌的骄傲,她高昂着下巴,微笑地看向客人,却在一秒后愣住了。
包房里,是带着客户的温泉。
同一时间,温泉也发现了她。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温泉的震惊表露无遗,仿佛看见妖怪。
羞耻、委屈、愤怒、害怕,同时向姚若雨袭来,如海啸般叫她招架不住。
姚若雨的腿抖得站立不了,嘴唇不断轻颤。看到温泉开口像是要说话,姚若雨近乎崩溃地大叫:“别说话!”
说完,她转身就跑出了包间,眼泪在一瞬间流了满脸,冲花了妆容。
姚若雨在走廊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冲进一间空包房,顾不得关门,扑倒在沙发上,手捂着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流出。
哭了许久后,“砰”的一声,包房的门被关上,一股酒味侵袭进来。姚若雨回头看去,温泉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看着她的眼神温和不再,全是狰狞。
“你在我面前装得像圣女,却跑到这儿来做婊子!”温泉咬牙切齿地向她走来。
姚若雨看着他因酒醉而疯狂的眼睛,本能地感觉到巨大的危险,站起来便想向外跑。
“滚回去!”温泉一把扯住她,狠狠将她掼回了沙发上,自己大步走过来,“嘶嘶”两把扯破了她的上衣,边低声咒骂:“我叫你装纯洁!”边强迫她面对他,将嘴唇印了上去。
姚若雨害怕得几乎要发疯。她情急之下,狠狠咬中温泉的下唇,温泉吃痛移开脸,姚若雨疯狂地尖叫:“侯浩然!救我!”在这时,她第一想到的就是他。
温泉一听侯浩然的名字,双眼的怒火更盛。“那个痞子,你这时候还想着他,我叫你想他!”说着,温泉脱掉上衣,压在姚若雨身上。
姚若雨尖声嘶叫,连咬带踢,嘴里不断地呼喊着侯浩然的名字,眼泪狂乱地涌出来。温泉冷笑连连,看着姚若雨挣扎。
“嗵!”包房门被踢开,姚若雨睁眼看去,侯浩然高大的身影像天神般立在门口。
温泉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侯浩然,又是一声冷笑:“你以为你能救了她?我是客人你是保安,你说这里会听谁的?”
侯浩然不说话,几步走到温泉跟前,一把将他扯起来,“咚”地一拳砸在他脸上。声音沉闷,温泉立时倒在地上。
侯浩然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又一拳。他的双眼通红,抿着嘴不说话,整个人冷得可怕,透着一股疯狂。
而温泉,已经满身满脸的血。一声声闷响却还在继续,像是不准备停下来。
还是姚若雨先反应过来。她起身,拉着侯浩然的手,连声阻止:“够了,别打了!”
侯浩然停下手,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可怜他?”
姚若雨被侯浩然的表情吓到,赶忙摇头:“不,我是担心你!把他打成这样,你怎么办?”
侯浩然一把摔开姚若雨的手,还要再打。姚若雨一看温泉,已经晕过去了。她情急之下,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8
姚若雨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她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床帘被扯了下来,侯浩然躺在她身边,沉沉地望着她,双眸幽深。
姚若雨眨了眨眼,想起了之前的事。侯浩然当时的狂怒,都是为着她。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酸而又温暖。她不由抬起手,扶上侯浩然的脸,凝视着他,柔声问:“警察没找你麻烦吧?”
侯浩然此时不像刚才那样阴沉得可怕。他的大手覆住姚若雨的手,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你还好吗?”
姚若雨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脱口而出:“以后别这样了,我担心你。”
侯浩然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斩钉截铁般:“我要你。”
姚若雨愣住了。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相框,却发现相框不见了。
她刚想问,侯浩然先开了口,语气不容置疑:“我要你,若雨。”
他探身过来,覆在了她身上,紧实严密,眼睛紧盯着她的,不移开视线,缓缓地将唇印在她唇上。
他的唇冰冷,在她唇上辗转,不疾不徐。姚若雨一阵心酸,又有些疲惫而认命的感觉。
这么长时间的矛盾挣扎,终于敌不过自己的心。她爱上他了,千真万确无可置疑,爱上了。
姚若雨闭上了眼,心里长叹一声“对不起”,眼泪落了下来。她轻轻张开嘴,顺从地让侯浩然探进来,咸咸的泪水也流进来,让这个吻,苦涩不已。
姚若雨流着眼泪,环住了侯浩然,任由他摆弄,温驯而服从。这是她能给他,给这份感情唯一的东西。
姚若雨真真切切的,属于侯浩然。
激情过后,侯浩然拥着姚若雨,在她耳边呢喃了不知多少遍:“嫁给我,若雨,做我的女人。”
姚若雨的眼泪在黑夜中静静淌下,以深深的吻来回答他。
侯浩然生平第一次,爱上单纯接吻的感觉。温暖、踏实,让他的心,甘愿为眼前这一人停留。
他在前所未有的满足中,握着姚若雨的手沉沉睡去。
等他睁眼时,手中没有她纤细的手指,只有一张纸。他的心当时就是一沉。
这不是电视里常演的桥段吗。女主偷跑,就会留张字条。
他忙坐起来打开看,上写着:“浩然,我的爱,对不起,我把身子给了你,却不能把一生给你。我有一个故事讲给你……”
9
姚若雨站在一栋楼下,看着前面两个人幸福相拥接吻。
男人有一张清秀的脸,眼里只能看见他拥着的女孩,看不到角落的姚若雨。
姚若雨眨了眨眼,再眨眨眼,确定没有看错。那是她的男朋友,南平。女孩是那个性如烈火的于衫。
于衫不是应该在医院躺着吗,她是植物人啊。
南平和若雨大学毕业订婚那天,她才知道,于衫也爱南平。
于衫的爱比她的更浓烈,为了南平她愿意从楼上跳下去,被树挡了一下,却摔成了植物人。
南平不是跟她说,他有责任照顾这个爱他的女子,等于衫醒过来,才是他和姚若雨团聚的时候吗。
所以,姚若雨才离开这个小镇,到大城市拼命赚钱,承担了于衫治疗的大部分费用。
所以,那么累那么难的时候,姚若雨也没想过放弃,因为南平在等着她。
所以,她心如刀绞地离开了侯浩然,只因为这个承诺她不能背弃。
可,于衫是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南平不告诉她?
于衫醒了,她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赚钱,每月给他们汇钱了。
她也可以回到小镇,和南平团聚了呀。
姚若雨茫然地看着前方那对男女,心窒息般地痛。
她以为是因为南平,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侯浩然的眼睛,充满怒气地盯着她。
姚若雨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场空啊。
她擦掉眼泪,转头,慢慢地往车站走,边走边自嘲:忙了一场,什么都不剩。
车站人不多,她低着头在售票口买票,却不知买到哪里的好。
公司,回不去了。夜总会,不需要回去了。侯浩然,他那么骄傲的人,更是回不去了。她,该到哪里去呢。
“去哪里呢?”她喃喃自语。售票口附近的人诡异地望着她,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子。
“你想跑到哪里?”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她旁边咬牙说。
“我想去找浩然。”姚若雨本能地回答。说完后才觉不对,这是侯浩然的声音!
她急忙转头,真的是他。他衣着凌乱,头发也没打理,与平日的整洁截然不同,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看。
而她,眨眨眼,摸了摸他的脸,确认不是幻觉后,“哇”地一声,扑进侯浩然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把两年的委屈全哭出来。
侯浩然被她这么一扑,满身的怒气慢慢消散,伸手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她:“傻丫头,我早知道他骗了你,你却非要自讨苦吃。”
姚若雨在他怀里哽咽着:“你怎么知道的?”
侯浩然轻轻笑了:“你给我讲了个故事,我也要给你讲个故事。”
10
侯浩然的故事版本是这样的:从前有家夜总会,夜总会里有个头牌,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夜总会的经理去老板的写字楼找他时,发现头牌在那里上班,报告给了老板。
老板顿时心里上演了全套商战间谍大戏。他脑子一抽筋就决定假扮保安微服私访一下。
结果间谍没抓着,却被她把心勾走了。
而老板“碰巧”调查头牌床头的照片时,发现头牌是被骗了两年都没发现的傻姑娘。
于是他更决心将她拢在怀里保护一生。可傻姑娘却跑了……
姚若雨眨了眨眼睛,刚哭完的大脑有点迟钝。她摇了摇头:“我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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