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回家,我想起了他给我填写的个人简介上说着无父无母,当兵是他们村主任的意思。我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内疚,一定是我的话让他想起了伤心事儿……于是为了弥补我的歉意,我特地给他发了条短信,“明天正式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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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小尹的时候,他刚退伍,站的笔直,理了个三毫米的板寸,脸上有几颗红色的青春痘,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精神利索但又傻里傻气的。我翻看了他的简历,“高中学历,在边防服役,受过嘉奖,一次三等功……”他点了点头。我抬起头,“这样吧,你会操作电脑吗?”他倒有些扭捏了,”会打cs.“我差点笑出了声,”别紧张,放轻松。“这样一说,他倒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皮,真的还是个孩子,笑起来很无邪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正在读大二的弟弟。
后来,我让他回去等面试通知,其实,我有点不大想聘用他,库管员这个职位虽然说无足轻重,但也容不得半点马虎,他一点基础也没,除了五大三粗。三天后,他主动给我打电话,声音很温柔,“我能上班吗?“我说,”你在哪里?“他说,”在你们公司附近的宾馆里,这里好贵啊,一个晚上都50元。”我说,“你怎么不回家?”也许是我问错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他怎么不回家,我想起了他给我填写的个人简介上说着无父无母,当兵是他们村主任的意思。我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内疚,一定是我的话让他想起了伤心事儿……于是为了弥补我的歉意,我特地给他发了条短信,“明天正式上班。”
就这样,小尹被我给招了进来,我还特地给他安排了个师傅教他电脑。他倒也聪明,上手很快,这点让我很欣慰,做了人事都已经五年了,从大学毕业就进入这家公司,我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面对求职者,我都能把实力估摸的八九不离十,可是小尹还是让我大大的惊喜和意外。
半年后,小尹去了市场部跑业务,我看到他一点点的成长,变得成熟老练,愈发弥散出男人的魅力。我27岁生日那天,他来给我庆祝,还喷了点香水,看人的眼神不再单纯,变得暧昧有些撩拨。我第一次有了脸红的冲动,当他一把扶住将要作势醉倒的我,我倒在他的怀里,很坚实的胸肌,很舒服,这才是我渴望已久的安全感。
次日,在公司再次看到他,我没来由的心跳加速,而他换上西装革履,浑身挺拔,怎么看就像偶像剧的男主角,他的穿衣打扮也愈加能融入到这个城市里。最显眼的动作是,他拿酒杯的姿势,我已经看得出来,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人,原来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2015年的除夕夜,是他进入公司的第一年,由于业绩出色,他被提拔为也市场部的总监。可他越来越好,我却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流年,工作频繁出差错,也许是在一个地方久了,难免生厌,我想辞职跳槽。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次找到我,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安慰我,只是祝我前程似锦。我笑了笑了,请原谅我不能祝你前程似锦,你这个傻瓜。
春节过后,我就辞职了,没想到当天,他也一并辞职了,这是情理之中的吗?我问他。他说,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不管历练的有多么稳重,这一刻还是回归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样子,那个刚刚出了军营的小伙子,青涩,说话还结巴,不敢抬头看我,羞赧的像个小女生。
辞职后的我们,我想去他老家看看,他却迟疑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别去哪里了,别问为什么,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哪里穷的很,我怕你一去就烦了,累了。我想在城里给你买房子,让你幸福的生活。我说,我不介意,我想去看看……因为我的执念,今年的五一,他带着我,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我好想看看我爱的人,童年,少年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可还是让我大大的惊讶……他从一进村,就开始安排我的住宿了。尽管他很努力,可最后还是找到了一条油腻的红花被子,晚上我俩躺在屋子里,半年我听到有声响,他拿出手电,我看到了溜着墙角跑的飞快的老鼠,还有没有来得及清除的蜘蛛网,和垂在窗棂部位随风晃动的蛛网儿。他说,“对不起,我们不该回来的。”我说,“我觉得很有趣啊,在城里还看不到这些呐。”他用被子蒙住头,隐约听到了他抽泣的声音,半晌,他说:请原谅我还不能给你一个如花似锦的家。
第二天,他从邻居家借了面,用发黑的铁鏊子和葱花,给我烙了一张葱油饼,又就着面疙瘩汤;中午,他去山坡上给我找了野玉米菜给我做了菜汤,晚上的时候,我们去了他邻居三婶家。三婶问我们什么时候走?我还没开口,他说,明天吧!我看了看他, 欲言又止。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应该是我们回到城里,找到工作,幸福的在一起,完美的大结局。然而,我们将走时,一群八九岁孩子,穿着依然是不合季节的新衣服,站着一排,手里拿着采来的野花。我说,”他们是……“小尹当即就哭了,这些孩子都曾经是他的学生啊,正是因为他们,他才一直不愿意回来,他怕看到他们,再也走不掉了。
因为村里穷,一直没有外来的老师愿意教这帮孩子们读书识字,所以,高中毕业的小尹成了他们唯一的老师,后来,他当兵走了,这所学校也只剩下一个58岁的老人和几个村里只有初中文凭的女孩教着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全部课程。孩子们说,”小尹哥哥,祝你和嫂子永远快乐。“当他们把花送给我后,我第一次才知道贫穷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我心酸的背过身泪流满面。
车要来了,小尹和我即将上车的时候,我突然拥抱住他们,我不走了,我不想走了,我舍不得这帮孩子们,太可怜了。也许有人会说,我只是一时冲动,可人生不就是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冲动一次吗?!我要做个乡村教师,我要做个乡村媳妇,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意思,我只知道我自己,是他们,这帮孩子留住了我,我怕我一旦离开,我会彻夜难眠。我想以我个人的宣传和力量,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他们,让他们有书读,这才是我觉得最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
小尹说,那你呢?你能放弃你爸妈吗?我不想让你吃苦受罪,他对我吼叫。我说,我不能,可我更不能放弃这帮孩子们……我们的日子还长,可他们的童年却只有短短这么几年。小尹说服不了我,最终只能妥协答应和我留了下来。
没想到我爸妈很支持我的决定,虽然我知道他们也有难言的苦衷,但是我幸福就好。今年十月一,我和小尹结婚了,就在小学这破落的教室里,我已经向镇里申请了资金,很快学校就会翻新修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明天一定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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