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汉进屋后,摆开酒菜,招呼尤义建坐下。尤义建肚子正饿的慌,有酒有菜的日子更是好久没享受过了,因而他连老于所为何事而来也顾不上问,只是道声“于叔,谢谢了”,就端起杯子和于老汉对干起来。
难道老爷子真有什么特异功能?尤义建突然想起了于老汉和他打赌时那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不由直犯迷糊。于老汉的出色表现同样引起了现场观众的好奇,大家本就是来看热闹的,难得见到一个老者出来“搅局”,不觉更加兴奋,都高喊着为于老汉加起油来。
一晃又是近两个小时,在众人的呐喊助威声中,撑不住劲的选手们终于一个个地退出了比赛,只剩下于老汉和另一个年轻人还在PK。虽说烈日炎炎,汗水顺着脸颊直淌,但两人都纹丝不动,好似两墩雕塑。
这种局面,尤义建就连做梦也不曾想到。其实,台下众人中,还有一个人比尤义建更要傻眼,他就是坐在评委席上的“龙源”宾馆总经理贾斯文。台上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甥小胡。小胡从武警部队退役后赋闲在家,贾总有心让其到自己的宾馆工作,又怕手下员工不服气,便想出了这么个“一石二鸟”的妙计。一来,小胡在部队练就了“站岗”的好本领,竞聘这个岗位十拿九稳;二来可以借此机会给宾馆做个很好的广告。可谁知现在却半途杀出个老“程咬金”来,弄得他心里没了个底。
又过了一会儿,小胡的腿忽然哆嗦了一下,贾总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再看于老汉,依然坚如磐石。贾总紧张起来,不会出现意外吧?他的担心没隔多久终于变成了现实,苦苦支撑了大半天的小胡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扑通一声,竟坐在了台上。
围观的群众顿时像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一边猜测于老汉的来历,一边讥笑着这次竞聘的结果。贾总立即起身朝身边的办公室马主任使了个颜色,马主任心领神会,迅速地奔到台中央,挡住了涌过来的记者:“请大家稍等片刻,这位老同志站了好半天,身体肯定吃不消,待他休息一会儿再接受采访!”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于老汉就朝总经理室走去。
已经早一步到了总经理室的贾斯文见马主任把于老汉带了进来,慌忙关上门,招呼于老汉坐下,又给沏了一杯茶后,这才故作镇定地说:“老同志,我们想跟您商量个事。”
于老汉喝了一口茶,没有做声,只是点点头,长时间的站立让他呼吸急促,有些喘不过气来。
“您能不能,”贾斯文的语气不够流畅,“能不能主动让出这次机会。”愣了一下,他紧接着补充道:“当然,我们会给你一定补偿的,五千块钱,怎么样?”
于老汉连头都没抬,仍旧自顾自地喝着茶。
“按说,我们是应该和您签合同的,”贾斯文解释道,“可您毕竟这么大岁数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就您这形象站在宾馆门口,不知情的客人瞅着心里会很别扭的,肯定以为我们宾馆穷困潦倒招不着人,这会对我们的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再者说了,我们的招聘启事里讲的非常清楚,聘用人员试用期为一个月,到时我们照样可以解雇你,您只能领取一个月的工资!”
这次,于老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但却摇摇了头。贾斯文见状,连忙又说道:“给您六千……”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老汉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再说话吧。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正准备把这次机会让出来,而且不要一分钱补偿。”
贾斯文和马主任同时懵了,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你们先帮我把这个人找进来。”于老汉请马主任打尤义建的手机,然后说道:“待会儿,我会详细解释这件事的。”
尤义建此刻正在外面发呆,他百思也不得其解:于老汉怎么会赢下这场比赛呢。接到马主任的电话,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总经理室。
见到了尤义建,于老汉笑了:“大侄子,愿赌服输,你可要兑现你说过的话呀!”
说着,他把右腿撸起老高,又对三人说道:“你们一定都很奇怪,一个糟老头子怎么能站那么长时间吧,诀窍在这儿呢。”
高高卷起的裤脚下,露出的是一截青黝发黑的腿。
在三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于老汉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他原本是轧花厂的一名挡车工,二十年前,因为机器事故失去了整条右腿,后来组织上不仅出钱为他安装了假肢,还给他安排了一份相对清闲的工作。十年前,单位倒闭了,他也下岗了,但他没有再去麻烦组织,而是靠自己上街卖菜养家糊口。
“我从没对别人讲过自己的事,”于老汉说,“这次参加竞聘也并非想谋得这份职业,只是想让小尤知道,不论谁,不管现在身处何种境地,哪怕他残疾了,只要意志坚强,挺直了腰板做人,都不会被饿死!”
说到这里,他向贾斯文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是靠假肢的支撑才胜出的,有舞弊的嫌疑,这对最后倒下去的那个年轻人很不公平,合同你们本就应该和他签,我哪有什么资格谈价钱啊,只要贾总不怪罪我就好啦。”
贾斯文脸红得像什么似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个星期后,在城北的一块建筑工地上,巨大的塔吊下面,尤义建和工友们一起打着号子,奋力地搬运着钢铁建材。烈日炎炎,阳光把一群人的影子拉得笔直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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