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璐

“一个想当导演的女演员站在这里，《一意孤行》是我电影的名字，不是文艺片。”

秦海璐站在上海展览中心的中央大厅，开始自己作为“准导演”的第一次公开陈述。她计划将在今年秋季开拍的导演处女作《一意孤行》是第20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创投单元十个入围“青年电影计划”之一。

秦海璐为自己的导演处女作进行公开陈述

每年大约有三百多个项目报名上影节创投单元，在电影节开幕前，由7到9个业内资深人士组成的评审委员会从这些项目中选出30个项目进入复评。其中10个项目归入“青年电影计划”单元，这一单元的门槛“青年”并不设定导演的年纪，而是设定为第一或第二次拍摄剧情长片的导演，项目仅限华语片。

在电影节开幕后的第一天，十个项目的导演和制片人要从早上10点开始，用十分钟阐述、十分钟回答问题的形式，向包括评审主席在内的三位复评委员和各大影视公司项目经理介绍自己的项目。今年的评委主席是导演管虎，另外两位评委是《狄仁杰》系列编剧张家鲁，和推出过《解救吾先生》《边境风云》等片的制片人、现合一影业总裁刘开珞。

秦海璐是作为第十个项目的主创最后一个出场的。作为一个拿过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榴莲飘飘》）和最佳原著剧本奖（《到阜阳600里》）的明星来说，她出现在创投单元多少会令人感到意外。而她像是早猜出“围观群众”的心底疑问，在展示项目的PPT中，进行了“为什么做导演”“为什么来创投”的自问自答。

秦海璐回答评委主席管虎的提问

“作演员我是由陈果导演带着出道的，他是带我看世界的人。现在我转行做导演，从零出发，我想由我自己去走这条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想体会到所有的过程。”秦海璐说。

组委会印发的《电影项目创投》手册中有入围项目简介，内容包括导演、编剧、制片人简介，故事大纲，制作公司简介，项目进行阶段，参与创投目标，项目总预算以及现阶段资金到位情况等等。第55页上是秦海璐的《一意孤行》。作为新人导演，她的项目预算不是最高的，3000万，现阶段资金到位为1000万。

“我只想拍电影，不想做盘子”，在对话界面娱乐时，秦海璐这样解释。她也了解外界的想法——演员、特别是明星跨界做导演并不缺资源，甚至无数资本推动着明星转身手持导筒。所以，真的有必要像大多数毫无名气的新人导演那样来创投单元融资吗？

但秦海璐不这么看，她把创投当中验证项目是否可行的平台，在十分钟的阐述中，她说，“ 我不只是找投资，我更希望通过这样的交流，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这样的项目到底应该用多少钱，我需要验证。”

创投单元除了第一天的公开陈述外，在第二和第三天，入围的项目主创将会与对他们感兴趣的各家影视公司代表则进行洽谈。不少新人导演的作品都是在创投洽谈会上找到投资商和发行伙伴的。而让秦海璐“小得意一把”的是，她的项目在两天里都被20余家公司约满了，“至少说明在一线项目经理看来，我的项目可操作，预算也合理。”

秦海璐的《一意孤行》（序号10）在两天洽谈里被约满

比起九年前曾差点当了导演的秦海璐来说，现在的秦海璐成熟了很多。彼时，她是中国电影集团制片分公司与北京春秋鸿文化投资有限公司为共同出品的新片《我不是北京人》选定的导演，该项目还曾对外界征集过“北漂故事”，但最终这部计划讲述异乡人在北京点点滴滴的电影并未开拍。

秦海璐坦言，那时的她把电影想得太简单了，而此后多年，她都在为如何成为真正的导演做准备。除了在拍摄张猛导演《钢的琴》时，主动资助过因资金短缺而差点停机的剧组外，她也会有意识地在自己主演的电影中参与导演工作，特别是剧本的修改。

也正因这样的“有心插柳”，让她在2011年拍摄低成本影片《到阜阳六百里》时，用三天时间和台湾导演邓勇星及其他编剧一起重写了剧本，并一举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原创剧本奖。

如今她为了当导演，甚至在2015年就注册成立了一家电影公司——北京祺美映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并陆续积累下四个电影剧本和三个电视剧剧本，码齐了营销和发行人员。她说，“我要有五年做导演的储备量后，才进入这个领域，不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对话秦海璐：

您差不多十年前差点当导演，后来没成型，这次是时机成熟了？

秦海璐：说实话，28岁时我说想拍《我不是北京人》，做导演，但后来发现不是有个剧本就可以当导演。导演是命令发布者，发出的信息一定要特别准确。但那时我不能准确下达命令。

比如我跟美术说给我画个树，他会问画一片还是十棵？要用什么镜头拍？画幅多少？这个景镜头大概会带到多少？我不懂。之后十年，我就一点点学怎样做导演，怎样发布命令，怎么把命令表达清楚，现在已经非常多的经验。

这次导演处女作为什么是《一意孤行》？

秦海璐：一意孤行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我就要这个”，“我就想”，“你怎么那么不听劝”，这些话经常出现在我们生活中。这个剧本讲的是一个大家都有的故事，但我希望这个故事能有自己的表达，对于自己的选择你能否承担结果。这其实是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

据说是动作喜剧片，和您以前演的大量文艺片类型很不同呀。

秦海璐：我学刀马旦的，特别想拍动作片，但始终没人找我拍，我对他们都失望了。而且我大学整个班学的都是喜剧，老师是英国学喜剧回来的，四年交的作业从小品到大戏全是喜剧。我自己也是个特逗逼的人。可我们老师说，“你们出去演的一个比一个悲”。所以说，我学的东西并没有以我的角度和立场呈现，我自己当导演，当然想去表达这部分。

秦海璐曾凭《到阜阳六百里》获金马最佳原著剧本奖

这个剧本也是你自己写的吗？

秦海璐：这次反而原创不是我，不过我也带着编剧修剧本。修剧本时我们公司制片、负责营销的人、发行的人都同时在剧本团队里，一起做修改。

这么多人参与呀？

秦海璐：你在好莱坞做电影，剧本都分三波人写，专门写台词的，专门写情节的，专门写环境的。咱还不够专业，还没形成工业体系。但我也是尽可能按照目前电影市场操作规律，能早进入的部门就早进入。不是说我拍电影，写个本，找钱之后拍，拍完后再去做营销，再去找发行。这些环节与其在后面感觉好像被人掐着脖子，不如一早进来让它变成你的一只手。

秦海璐

这么思考项目的不是导演，是电影公司老板吧。

秦海璐：我是电影公司老板啊，为什么要成立公司？就是要让能量发挥到最大限度、要不停运转。我手里现在有四个电影剧本，三个电视剧剧本。有我自己写的，也有我出创意让他们写的。这样我的公司运转起来就不会停，可以一直做。有五年做导演的储备量后，我才进入这个领域，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而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儿。

这些项目你会自己演吗？

秦海璐：没有一部是我自己演。又演又导，我觉得能力不行，我也不想让自己那么累。

做导演且有这么多项目要拍，还有时间演戏吗？

秦海璐：有喜欢的我还是会演，我还挺享受演戏的过程的，而且可以不负责。我会有效安排自己的时间。另外我想过更有规律的生活，导演会有很多前期筹备和后期剪辑的工作，几个月时间是白领式的工作时间，这样的话我白天工作，晚上还可以陪小孩。我都快四十，要更有效地分割自己的时间。

2014年秦海璐与王新军完婚，并于2015年生子

明星跨界做导演根本不差资源，为什么要来上影节创投单元？

秦海璐：其实来创投，我团队的人非常否定。我为什么要来？说实话，我演戏时第一部电影就得影后，我没有经历过苦哈哈的从小演员、龙套开始演戏的日子。做编剧，独立的重新写一个剧本又得了金马奖，那真是我三天写出来的东西。

我一直没有安下心来一步步去做的事情。我相信之前是有运气在的，也相信之后还会有运气，但我不能等着运气来，我希望脚踏实一步步去感受做导演的时刻。

那天冯小刚还跟我说，导演真是一个万劫不复的职业，你要想好。我就是想好了，每个环节都想去尝试和感受。而且那天我真的感受到了，我一直没拿创投当回事儿，觉得去阐述，对于我这样的艺人来讲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那天早上从一睁眼，我就开始心慌忐忑。我在那缝裤脚，就觉得针越缝越密，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悸动和紧张了。到我站上台那一刻我又觉得特别幸福，那是从零开始去感受一个东西的心情。

创投单元的听众大部分是一线影视公司项目经理

另外，我觉得大家都误解或片面理解创投了，其实创投是一个验证过程。我说要当导演，好多人说给我投，他们说你这盘子太小，预算要八千万、一亿，盘子要够大。我知道他们在忽悠，也理解他们为什么忽悠。我是拍电影，不是做盘子。我需要别人来帮我判断。创投两天的约见，20个一线投资公司的项目经理，他们会给出最直观的专业判断。

这样验证后，项目可操作性会变强？

秦海璐：对，无论谁来给我投资，最后的账都要算到我身上，我只能替自己买单。我不可能把剧本发给20家公司帮我判断，也不可能约见20个公司。我今天跟中磊说，我有个东西，你帮我估一下。中磊肯定说，我来给你弄吧，我应还是不应？

那我再去找于冬，你给我判断一下。他又说，我给你弄吧，我应还是不应？我没有办法挨个敲门去做这件事。那我索性来创投这个公共平台，你们感兴趣就来找我，大家对等、平等去谈合作，双向选择。

公开陈述之后是两天的项目洽谈会

今年中国电影市场整体低迷，这时候做导演，会不会没赶上风口？

秦海璐：你看去年上影节时，发电影片单的很多公司，今年还在吗？这是资本带来的弊端，并没有真正的内容服务公司来完成这些电影。好像画饼一样，但这饼下不了锅，因为没面。

资本进来，拍的电影票房很差，资本也看到了非常冷淡的票房市场，也趋于冷静。现在他们要找专业的人让他们一直延续资本。我是靠专业而不是资本吃饭的，所以不用赶资本风。反而是我准备好了之后，拿出来的东西大家认可，自然资本还会来找我。

还有人要买我的公司呢，各种注资什么的，告诉我把盘子做大。我不需要。让我做导演的并不是资本，而是我身边的这些导演朋友，他们觉得我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做？我没想拿这个赚钱，当导演多累啊，又没演员挣的多，还按年算钱，演员几个月就拿现金走了。

秦海璐说：“我只想拍电影，不想做盘子。”

这两年演员做导演成绩似乎不好，怕不怕观众已经形成了演员导不好戏的印象？

秦海璐：演员转导演的，徐峥，黄磊，徐静蕾，赵薇，王宝强。这几个人，如果就从大家爱说的票房上看，除了黄磊票房不是特别好，其他都不错，成功率80%。演员做导演成绩不好这个说法不成立呀。导演不是神，谁都可以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心和这个钱。但如果从类型或者表达上来讲，任何一个电影都会有遗憾的地方，评论是很主观的东西。

这次参加创投，评委主席管虎、评审张家鲁等有没有私下跟您交流？

秦海璐：私下交流没有，他们手底下的项目负责人都来洽谈倒是真的。

本届创投单元评审张家鲁、评委主席管虎

目前电影有开机时间吗？

秦海璐：创投之后，我要把一线项目经理给我们的反馈，还有晚上大佬们约我出去谈话的这些内容，都分析一下，再做最好的选择，定好合作伙伴。选择是很慢的，决定是很快的。决定做了之后就按部就班往下推。但我不会因为演员去等档期，我会想尽办法让他跟我的时间走。所以我现在不能确定，我希望今年能够拍完。

演员是全部启用新人还是也会找一些我们知道的？

秦海璐：我就是为了避免受限，在做剧本的时候其实角色没有特定他的年龄，我可以是40多岁的人，也可以是20多岁的人。但要看合适度，要跟演员聊完之后再确定。这个跟我选择的合作伙伴有关系，我有你们知道的演员要自己演的，毛遂自荐，但这会让成本变得很高。

秦海璐2000年以新人身份主演香港导演陈果的《榴莲飘飘》拿下金马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奖

都毛遂自荐了还要钱啊。

秦海璐：哈哈，你这话说得不错，我要拿这句话跟他们砍价。但其实我还是要找合适角色的演员，我希望在创作和选择上有自由度，这也是我选择合作伙伴的重要因素。

对电影未来的成绩，票房和口碑有预期吗？

秦海璐：我的期望就是开开心心把这部戏做完，放上来。至于票房，我没想。不是所有的东西大家都会喜欢，我不能绑架观众，我也不能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但是我会尽力让他们有更多理由去选择这个产品，我只能做到这步。这些对于我来讲都太远了，还是先做吧。

秦海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