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长

2015年7月的最后一天，酷热，中国北京毫无悬念地拿下了2022年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主办权，这使得北京成为第一个同时举办夏奥会和冬奥会的城市。如果以奥运为参考系，这个拥有2300万常住人口的超大城市，呈现出了以七、八年为周期的命运更迭：

1993年，首次申办夏奥，失败；

8年后，2001年，二次申办夏奥，成功；

7年后，2008年，举办夏季奥运会；

7年后，2015年，申办冬奥，成功；

7年后，2022年，举办冬季奥运会……

这每隔七、八年的周期，对于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都是一次剧烈到不可思议的变化，比如1993年的北京人，一定想不到北京在2001年已经修起了五环路；比如2001年的北京人，一定想不到2008年的中国在奥运的喜庆气氛之外还承受了如此多的艰难和痛苦；比如2008年的中国人，也一定想不到2015年，许多红极一时的领导同志会成为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被大众围观和消费。

那么，2022年会如何呢？因为冬奥，让这个看似遥远的年份突然近了起来。

1993年，我才刚上小学，懵懂中去过一次北京，对雄伟的天安门充满了幼稚的仰慕与兴奋，而对它见证的那些风云历史一无所知。2001年，互联网刚开始普及，我仍然清楚记得我在家门口的一个网吧里，在一个如今早已关张的文学网站上写下一篇关于北京申奥成功的感想文，并畅想着以后能去北京读大学。2008年，我成为7万名北京奥运志愿者中的一员，在丰台垒球场度过了难忘的奥运之旅，而同样在那个月，我也遭遇了一次强烈的挫败，以至于后来在日记里感叹：“大喜大悲的一年，没想到个人与国家的命运居然这样联系在了一起。”

2015年7月的最后一天，我结束了在国家大剧院的采访，顶着酷暑和头痛来到北四环，坐在鸟巢文化中心的第三排长椅上，身边人们无不紧盯屏幕，屏住呼吸，静待奥委会主席巴赫宣布结果的那一刻。除了吉隆坡前线，这算是此次申冬奥的一个后方庆贺现场。而就在场外，数百名大爷大妈们已经列好了欢庆的阵势。北京势在必得，等待欢庆的人们早已胜券在握。

宣布北京的那一刻，现场被欢呼的声音所淹没，而我却分明体察到了自己的冷静，做好本职工作的采访和拍照，我匆匆离开了这里，街道上很平常，人人都在忙于自己的事情，看不到2001年那个满街挥舞五星红旗，激动而热血的夜晚了。

我们变了吗？还是冬奥会本来就不那么受关注？

还是在2008年的那个夏天，我们所有那些热情都被消耗掉了？

其实，我欣赏这种冷静和淡定，七年前，我们每个人都憋足了劲儿，被那样浓烈的国家情怀所包裹住了，一想到洗雪了百年国耻就恨不能流泪，自尊心极强且玻璃心极重，好像许多国家都见不得我们的好，他们就是嫉妒嫉妒嫉妒哼。我至今仍清楚记得当时有一条新闻，两个外国运动员走出北京机场时戴着口罩，被国内舆论疯狂炮轰不尊重中国人民的感情，吓得俩人赶忙发表道歉声明。

现在看来，简直是丢人，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七年，足以让一个城市从狂欢中平静下来，过实实在在的日子。这天我朋友圈里的朋友们，关心股市大波动、关心八九月份尾号限行、关心事业单位加薪、关心范冰冰的“马震”有没有被删掉，关心于冬炮轰《太平轮》发行不力、关心白百合与王珞丹的隔空撕X、关心李健要发新专辑……实在是罕有人关心冬奥会。即便在宣布结果后的刷屏中，最显眼的评论仍然是：“张家口的房价要涨了！”“以后滑雪会更贵了吧！”

这是一个回归理性的城市，人们更关注自己的生活，不再被轻易地被口号和旗帜所裹挟，人们开始警惕那些贴着“国家”与“民族”标签的吆喝与忽悠，更加珍惜那些真真切切看得到、拿在手里的东西。人们对奥运的关注不再是雪耻和颜面，而是天会不会更蓝，路会不会更通，食物是不是吃的更放心，政府是不是更为高效，娱乐体育设施和活动是不是更丰富，生活是不是会更好？如果是，我们举手欢迎；如果不是，我们就都是那8%（市长说，全国92%的民众支持申办冬奥会）。

2022年，真是个并不遥远的年份了，那时候我们该多大了？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又将有怎样的变化？2022年，习主席和李总理的第二任任期即将结束了，他们会如何回望过去的这十年政绩？2022年，最小的“80后”已经32岁了，这曾经被轻视的一代开始担起社会的重担，他们之中又会出现哪些娇子？2022年，距离那段饥饿凄惨的劫难已经过去了一个甲子了，那时的人们会如何评论？2022年，周杰伦可能早已带着小周周上《爸爸去哪儿》了；《中国好声音》如果还在办就已经是第十季了；现在还在准备艺考或在横店跑龙套的小姑娘中将会出几个天天上头条的一线大咖；奥运开闭幕式很可能还是张艺谋来导，但他已是个72岁的老人了；林妙可大学毕业了，娱记们开八她的历任男友；连TFBoys都23岁了，他们应该早就过气了，接一些楼盘揭幕或企业年会的商演，偶尔去二线卫视的访谈节目去聊聊老歌。换机时他们与一位手握iPhone12 Plus玩游戏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擦肩而过，当机场广播播放王思聪的名字催促他登机时，没有任何人好奇地抬起头来。